第19章 第19章
氧气罩扣在脸上，许诚一双目紧闭，眉心皱起了一笼眉山，额角粘着汗湿的头发。
艾则想也不想，伸手抚平许诚一眉心那道褶皱，另一手一翻，将许诚一纤长的手指握住。许诚一的五指弹动了一下，安静地被艾则捏在掌心里。
医生在许诚一的另一手上夹满了夹子，夹子连接着一个机器屏幕，上面是血压和心电图的曲线，氧气输入了一会儿，平坦的曲线才渐渐恢复了人气。
救护车一路鸣笛，往市中心医院赶去，艾则在地图中计算，以这个车速到医院需要15分钟时间，许诚一会在到医院之前醒过来。
果然，7分钟后，被艾则握住的手指又弹动了一下，许诚一睫毛轻颤，如同抖落的蝴蝶翅膀一般，就要睁开来。
“许诚一，你别睁眼，你血氧浓度太低上课时晕倒了，闭眼到医院，做个检查，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病因。”艾则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听到我说的话吗？”
许诚一轻轻点了点头，睫毛颤了颤归于了平静，被艾则握住的手想抽出去，一动，机器屏幕上的曲线陡然上升了，医生急忙查看病人情况。
艾则将他的手用力握住，轻轻哄了一声：“别浪费力气！乖乖的，啊？”
手在手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曲线又趋于平稳。
两位医生互看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艾则抬头，透过救护车后车窗，看到后面有一辆摩托车紧紧跟着，车手戴着头盔，看不出来面貌，但艾则认识那件羊毛掺人造纤维的深色夹克。
是洪修然？
没看出来，他居然还是个机车党！
“艾则！”摩托车靠近救护车车窗，艾则扭头过去，就看到摩托车后面还带着人，也戴着头盔，但很容易就认出来了，是穿着同款夹克的朱兴言，正越过洪修然朝他挥手。
洪修然的车技很高，专心驾车，于高速行驶中能平稳地靠近救护车。
“艾……则……许诚一……怎么样了……”朱兴言推起头盔的玻璃罩，大声隔着救护车后车窗朝艾则喊话。
风太大，将他的声音吹得一段一段，他的面部表情也被吹得狰狞异常，从他的口型中，艾则看懂了他们在问许诚一的情况。
他站起来，弯起腰，将脸贴近车窗，对外面两位跟车的老师说：“醒了！放心！”言简易骇，能让朱兴言看清楚他的口型。
“好的、好的……我们跟去医院……让他安心！”朱兴言又喊了一句，洪修然一转车把手，转到救护车的车头，去给救护车开道。
艾则又坐回到许诚一身边，突然觉得手心被挠了一下。
“是洪校长和朱老师，他们跟上来了，你放心吧！”艾则轻轻地在许诚一耳边说了句。
没看到侯飞翼，显然是救护车惊动了校长，拦住了在校园内狂奔的师生二人，搬出了他的机车。要说，在城市主干道上，还是机车灵巧、速度快。
在一些拥堵的路口，洪修然先驾车过去趟路，后面救护车就能顺利无阻地开过去，比艾则预计到医院的时间还少1分钟。
救护车呼啸着冲进医院，驶入绿色通道，直接开到急诊楼，车停门开，医生先跳下来，打开救护车后车门，艾则帮忙一起将许诚一的推床抬了下来，朝急救室奔去。
“许诚一！许诚一！你坚持住！”洪修然和朱兴言从侧门跑进来，围住飞奔往前的推车。
许诚一的手还被艾则抓在手心里，艾则对他说：“洪校长和朱老师来了！你听见就点下头！”
许诚一轻轻点了下头，洪修然与朱兴言抬起头互看一眼，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止步在急救室面前，推车却推不进去，艾则放开许诚一的手，却被许诚一一把又抓住了。
艾则拍了拍许诚一的手背：“我在外面等你，你进去做个检查，马上就好。”
许诚一慢慢放开了手，医生护士一起将推车推了进去，厚重的大门从一侧移了过来关上了，急救灯在门眉上亮了起来。
“艾则！”洪修然过来按了按他的肩，“多亏你了！”
“我让侯飞翼回去上课了……艾则，要不，你也回去上课吧？我和洪校等在这里就行了。”朱兴言过来对他说道。
“不用，我就在这等。”艾则脱力似地摇了摇头，倚墙靠在那里。
“这是第二次了，上学期也是这样，但上次很快就醒了。”洪修然后怕地说道。
他与朱兴言相对而立时，正盗版之分格外明显，但此时，艾则的心思全在头顶那盏红色的急救灯上。
“会不会是……因为竞赛没有好好吃饭？”朱兴言刚接手这个班，以前也没有教到过许诚一，对这朵娇贵的学神之花恨不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
“很有可能！我叮嘱他好几次，让他一定要好好吃饭，就是不听……这孩子……”洪修然也盯着那盏急救灯，没有要去旁边找座位坐的意思。
“那以后……还是我……”朱兴言嘴唇蠕动，似乎要挑起监督学神吃饭的职责。
“洪校长、朱老师，以后我监督他吃饭。一定！”一直侧头盯着急救灯的艾则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
“啊，艾则，你监督他……那最好不过了……不过，你的学习……”朱兴言不知道艾则的身份，欲言又止。
内心里，他也是赞同艾则去监督学神吃饭的，毕竟，那是高考状元的种子选手，而艾则只是一个普通的第300名，但他又不好直接差使艾则，显得厚此薄彼，让艾则心里难受。
现在的孩子都太敏感，班主任难当。
这回艾则说出这个请求，朱兴言怕艾则后悔，当着校长的面，他不能亏待班级里的每一个孩子。
“嗯，那艾则，许诚一吃饭就麻烦你盯着点，我也会让他……辅导你学习的。”没想到，洪修然却接了朱兴言的话，说完还朝艾则问了句，“你有什么问题？”
“没有。”艾则爽快地答应了。
洪修然知道他的身份，显然对他能那么快融入人类中，有些诧异，但也很欣慰，脸上露出慈父般的肯定神色。
朱兴言楞了下，看了眼洪修然，然后对艾则客气了声：“希望不要影响你学习。”
“不会，朱老师请放心。”艾则又表了一次态。
三人沉默下来。
朱兴言拿着手机不停拨打电话，电话好像一直打不通，他又转头发信息。
艾则扭头，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盯着门上的红色急救灯。
那红色，刺目得令他烦躁，眼角余光却关注着两位老师的动静。
“洪校……”朱兴言放弃似地将手机拿在手中，朝洪修然摇了摇头。
“打不通？”洪修然的眼里一扫担忧，变得冷凛起来。
“嗯。刚才就一直在打，显示不在服务区。他的档案里还留了个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刚才我打过，紧急联系人是……是……”朱兴言朝艾则看了一眼，声音有点卡壳。
“被人骂了？”洪修然走过去，朝他压低声音说道。
“嗯。”朱兴言点点头。
艾则记得许诚一挡案里填的紧急联系人是他的第一任继母，拿了3亿分手费、扔下三个亲生儿子潇洒走的那个女人，连亲生儿子都不管，怎么会关心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显然洪修然也被这个电话的主人骂过。
洪修然不再说话，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低下头，攥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什、什么情况？”朱兴言问道。
洪修然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此时，急救灯突然灭了，一个医生穿着深绿色的手术服走了出来，外面等着的三人急忙走了上去。
“谁是许诚一的家属？”医生问。
洪修然走出来说道：“病人家属暂时联系不到，我是一中的校长，我暂时承担许诚一监护人身份。”
“哦，家属没来啊？啊，那没事了！”医生说道。
“没事了？怎么会没事？他明明昏过去了！”朱兴言急忙问道。
“病人长期饮食不规律，他昏过去是因为血氧浓度过低、贫血导致，胃镜做出来发现他的胃溃疡很严重，胃绞痛导致血氧浓度极剧下降，而且在贫血休克前，他还进行了剧烈的体育运动。”医生耐心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胃溃疡不但没有好转，还更严重了……”洪修然自言自语道。
“胃镜？他做了胃镜？家属没签字就能做吗？”艾则急忙问道，他一直在旁边没有吱声。
“也是，家属没签，我们也可以签的吧？”朱兴言后知后觉地问道。
“病人是清醒的，他说他已经成年了，他自己签了胃镜手术单，我们也告知他手术的风险和术后的护理。”医生如实回答。
没多久，穿着病号服的许诚一就被护士用推床推了出来，三人急忙围住了他。
“许诚一！”“许诚一！”“许诚一！”
许诚一戴着氧气面罩，清明的目光在三人中间转了转，缓缓地举起了一手。
艾则抢先一把握住了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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