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伏魔咒
来的不是鬼魂，而是人。
门外的男人穿着米白色的卫衣，绝美的面容，两汪清水似的凤眼含着笑意，对纪辞礼貌的伸出手：“你好，我叫顾远。”
“真好看。”躲着纪辞身后的女鬼李莹莹小声说道。
纪辞可顾不是看他好看不好看，他拉着李莹莹后退数步，手中凝出金色光球，一副随时应战的状态。
“神官？”站在门口的顾远没有进来。
“别这么叫我，折寿。”
顾远展颜一笑，把纪辞吓得手抖了抖，以为他要出暗招，倒是李莹莹更加痴迷地冒着星星眼。
“那你这是何意？”
“我方才开门的时候大意了，我就不该开门的。”
这个叫顾远的不是人，也不是鬼。他身上冲天的煞气是魔息，他是魔，比昨晚脑子不好使的魔高级多了。
顾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你招我来的吗？”
“不可能，招魂珠没有任何反应，你是怎么找来的？”
“招魂珠对鬼有用，我原先是鬼，现在是魔。所以召唤我时我能知道，招魂珠却不能分辨出我。”
纪辞仍没有放下戒备，他始终觉得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不对劲。
“那你为什么成了魔？阎酒他们召你怎么不见你去……”
“你是失忆了？”顾远打断他，不无关心的问。
“你认识我？”
“因为认识我才来的。纪差”
纪鬼差。
好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我能进去说吗？”顾远问，“我怕吓着路人。”
他抬脚就要往里走，却被纪辞拦住。
“等等，你得戴个东西，你站着别动。”
顾远果真乖乖站着，看纪辞一边举着金光对着自己，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一边试探地走过来。
在距离一米的位置停下，纪辞轻念口诀，在顾远脖颈处轻轻一点，一道黑色的花纹出现在顾远白暂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妖异性感。
纪辞也收起灵力，让顾远进来。
“这是伏魔咒。”
顾远摸了摸脖子上的降魔咒，打断他要说的话，“我知道。”
戴上伏魔咒的人不能对施咒者有任何异心，更不能伤害施咒者，否则会受到反噬。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如果是我，我可不愿意戴。不过你放心，等你走的时候我就给你解了。”
“不敢反抗。”
纪辞一愣，他有这么可怕吗？
这么乖巧老实的魔族，纪辞是第一次见。顾远处处配合，他也没理由给人家拦在外面。
“进来吧。”
顾远一进门，李莹莹就围到他身边：“真好看。”
纪辞脸都黑了，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
“过来说说吧，你怎么成魔的，又怎么认识我的。”纪辞有些吃味，没给他好脸色。
“关于这个问题，答案很长，纪差能听我慢慢说吗？”顾远不紧不慢的说，凤眼含笑地在纪辞身上流转。
纪辞不说话，表示默许。
顾远第一次见到纪辞的时候，他名为顾尘远，纪辞也还是在奈何桥边做孟婆汤的鬼差。
当时阎王要给纪辞安排一份差事，问他想去哪里当差？
纪辞是这样回答的：“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上可奈何。三生石上刻三生，叹息桥头空叹息。若非要选一份差事，那就做孟婆吧！我要拆尽天下有情人。”
前任孟婆知道后，迈着颤颤巍巍的双腿跑到纪辞面前感恩戴德，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
孟婆这个岗位固定且单一，但纪辞觉得有意义。每每遇见心有执念，不愿轮回的鬼，他都会放下碗，和这个鬼促膝长谈，直到让他觉得人生不值得，下辈子再来，然后心甘情愿地饮下孟婆汤。
纪辞觉得每劝服一个人，他越有成就感。
直到认识顾尘远，他才有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你为何不喝孟婆汤？”
“我要等一个人，我承诺过要一直陪着她。”
“她值得你这样等待吗？”
“值得。”
顾尘远说的那么肯定，不带丝毫犹豫。
“那她得多完美多优秀，才值得你这样倾心相待。”
“她便什么都不做，我亦心倾于她。”
纪辞不能理解，“她没有来地府？”
顾尘远摇头。
“那你就这样等着？”
顾尘远点头。
“你不觉得毫无意义吗？人生短短数十载，你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何不饮下这碗孟婆汤，再来个几十年闯荡闯荡？”
顾尘远摇头。
“到底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你这般死心塌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其实你大可去寻下一个……”
顾尘远打断他，“她无可替代。”
纪辞转头对上他坚定的凤目，炙热又不可置否。
纪辞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扭过头不看他。惊讶于非同常人的执着。
顾尘远像难啃的硬骨头，软硬不吃，纪辞劝不了他，只好任由他在奈何桥上苦等那个女孩。
可是一年过去了，顾尘远没有等来。
十年，还是没有那个倩影。
一百年后，顾尘远仍没有去轮回。
那个时候，纪辞早已习惯顾尘远的存在，他有时候无聊，便会拿他的事取笑他。
“你真是痴了，等了百来年也没见到你想见的人，真不知你待着此处有何意义。”
又或者拉着顾尘远一起劝不愿和孟婆汤的痴儿：“你看这个鬼，这位顾老兄跟你一样执念深种，等了一百年，整整一百年都没有等到心系之人。”
那鬼一听，思虑再三，赶忙喝了汤。临走前也回过头劝顾尘远：“仁兄也是性情中人，但是等了一百年，你也该放下了，赶快去转世投胎吧！”
顾尘远性子极好，待人也极温柔耐心。因此纪辞这般笑话他，也不见他生气恼怒，时间久了，纪辞也觉得索然无味。
“顾尘远，你看，彼岸花开了，凡间这个时候开始种小麦、油菜了。”
“顾尘远，你看这彼岸花叶片和花朵交错出现，永远无法相见，真的是像极了你的爱情。”
“顾尘远，其实你一直在这等她也挺好，这样我也有了个伴。”
纪辞回头问他，“你说呢？”
顾尘远：“我觉得不像。”
纪辞：“什么不像？”
顾尘远没有说话，只温柔的看向奈何桥的另一头。
但是第二天，纪辞知道他的意思了。
顾尘远是不想和他作伴，他利用他的信任，趁他睡着，独自进入了轮回，关键是没有喝孟婆汤。
纪辞感觉被欺骗，盛怒之下，他给奈何桥踹出一个洞，低下的孤魂野鬼露出狰狞的面孔，张着血盆大口就要扑上去吃了纪辞。
那天，纪辞在忘川河边杀疯了眼，河面上飘满了尸体。排队喝孟婆汤的小鬼们哪里见过这场面，都吓破了胆，以为不喝汤的鬼就是这个下场，于是轮回的鬼第一次抢着去喝孟婆汤。
“孟婆，你这是发什么疯。”纪辞的行为惊动了阎王，一行人上前夺了纪辞的武器，尝试着让他冷静下来。
“我要，我要杀了你。”纪辞挣扎着，眼睛变成血色，他把眼前的阎王当成顾尘远，恨意上头。
众人眼见压制不住纪辞疯魔，只好一掌拍晕他才了事。
纪辞醒来之后，记起自己魔怔的行为，他去找阎王谢罪。
“孟婆，你可知罪？”
纪辞跪下，“知罪。”
“你因何疯魔？”
“心魔。”
“本王问你是何心魔？”
“心魔就是心魔，因心而生，即便我说了也不能湮灭心魔，我孟婆愿意为接受一切处罚，请阎王赐罪。”
纪辞没有给阎王再发问的机会，他担下一切罪名，都没有供出顾尘远。但他仍要守着奈何桥，等一个叫顾尘远的人，找到他，杀了他。
纪辞去了十八层地狱，受了整整一年的撕身裂肺之刑，是身体无时不刻都被撕裂，然后重合，再撕裂，再重合，如此反复。
纪辞觉得挺好，只要这样一直痛下去，就不会想起曾经有个人，处心积虑地欺骗他。
纪辞出来后，奈何桥破的洞已经补上了。他也重新拿起孟婆汤让过路的鬼喝下去，只是面对负隅顽抗的小鬼，他不再苦口婆心地劝他，而是扔出刀，让他自己选。
要么喝，要么魂飞魄散。
直到他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一个入了魔的男人出现在纪辞面前。
是顾尘远。
他说：“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回忆戛然而止，顾远沉默半晌说道：“后面的事我记不得了。”
纪辞还沉浸在回忆里，周围都静了下来，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纪辞对顾远露出邪魅的笑。
“实话告诉你，两百年前，我误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尽皆忘却。”纪辞顿了顿，想从顾远绝美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异样，但是没有。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杀了你吗？”
纪辞平生最不能忍受被人欺骗，隐瞒。
“你若要杀我，早在地府就动手了。”
纪辞隔空掐住顾远的脖颈，缓缓将他举起，“那是以前，你觉得我现在会手下留情吗？不管以前你是如何说服我的，我现在仍想让你死。”
“对不起，我……”顾远俊美的脸涨的通红，但他没有丝毫反抗。
“我讨厌你说对不起，如果你真的知道你错了，当时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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