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酒狂李太白》第九章
第九集龙舟竞渡
一
许府，后花园。琴韵袅袅，一个窈窕少女边弹边唱李白《紫藤树》：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不好啦，李公子给县衙抓起来啦！”秋蝉慌慌张张进来。琴音乍止，窈窕少女喝道：“慌什么，慢慢说。”秋蝉喘着粗气道：“田大公子诬枉李公子使妖术，郑县令把李公子抓到县衙啦。”春桃跟着道：“还别说，李公子借咱们府上报晓的大黄公鸡赢了那么厉害的斗鸡，连奴婢看着也觉有些邪门！”“取我男妆，”许紫烟抛开古琴，“走，咱们到县衙看看去。他要真是妖人，咱们也不能饶他。”春桃劝阻，“主子，老爷严令，不让主子随便出府去。您看这……”
许紫烟：“我偏要扮成假小子，还要邀苑小宛、魏绿绮一起去。”
二
安陆县衙，郑县令端坐堂上，魏洽带着衙役两边排班。
田蠡愤然作色，“郑县令，这小子装神弄鬼，定是使妖术！”许叔冀戟指李白，“如此妖人，干脆斩了，以绝后患。”李令问冷冷道：“许叔冀，别空口诬人清白。谜底还没揭开呢。”李白负手而立，泰然自若，“许少爷，你自京城来，见过大场面，该知道斗鸡小儿贾昌，在宫中是怎生得宠的吧？”许叔冀：“那天下谁不知道，当今皇上酷爱斗鸡，贾昌有奇才异术，能把那些斗鸡调教得服服帖帖。每次皇上出巡，贾昌都要戴上高高的鸡冠帽，穿上火红的斗鸡衣，指挥数百只斗鸡，雄纠纠，气昂昂，排列队伍，为皇上鸣锣开道大壮声威。皇上能不宠这小子吗？”
李白：“那，许少爷可知道，贾昌凭什么控制斗鸡？”
“当然是鸟语！”韦子春接口道：“贾昌有奇才异能，能通禽鸟之音，能跟百鸟对话。鸡，也是鸟，贾昌就凭这个把斗鸡指挥得团团转。”李白大笑，“禽有禽语，鸟有鸟音。我为何就不能凭鸟语取胜？”许叔冀语带轻蔑，“什么，凭你一个流浪书生，敢跟贾昌比？”田蠡哼哼道：“你小子别吹牛，若是诓骗大伙儿，有你好看！”“是骡子是马，遛遛不就知道了嘛。”李令问不耐烦，“郑县令，走，找片林子，让李白露一手。”
三
护城河边，林木茂密，热闹非凡。
李白指挥群鸟忽而翔集天空，忽而四散分飞，忽而黑压压落在树上。郑县令目瞪口呆，喃喃道：“真是神乎其技，神乎其技！”许叔冀也是大吃一惊，“不可能，你这小子怎会贾昌驯鸟绝技？”李白长笑，“想当年，我跟着蜀中隐士东岩子隐居紫云山学艺，一连数月，足迹不履城市，与那禽鸟为伍。在下识得百鸟之音，虽千万种禽鸟，也能指挥如意。哼，跟田大公子赌赛，不过小试牛刀而已！”郑县令喜形于色，“李白，没想到你还是能人异士，本官这就向朝廷荐举，皇上准保喜欢。”李白慨然道：“男子汉大丈夫，穷则独善一身，达则兼济天下，哪能用雕虫小技误导君王、贻害朝廷。如果在下跟贾昌一样粗鄙，早凭鸟语绝技搏取富贵了。”
田蠡怒不可遏，“你他娘的，竟敢蒙骗我田蠡？”
李令问：“田蠡，你横什么，不知道兵不厌诈么？”
郑县令：“好啦、别吵啦，李白既然不是妖术，大家都散了吧。”
田蠡气得像鼓肚子青蛙，“慢，这事咱还没完。这回，咱们比个大的。小王爷，有你一份。”
李令问笑道：“正要玩个痛快，咱们是再比斗鸡，还是另玩花样？”
韦子春：“当然是玩新鲜花样。田兄之意，端午节快到了，咱们也凑凑热闹，比赛划龙舟。”
四
安州吴王府，笑语喧哗，谈笑风生。
李白看着苟师爷送来的挑战书，失笑，“田蠡的小花招可真多。你们看。”
李令问接过一看，也不禁莞尔而笑，“田蠡只怕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竟然在挑战书后面加了一句：‘使妖术者自取其败，罚其投河自溺’。”众文士都哈哈大笑，“看来田蠡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李太白，你可真是把他吓怕啦。”
廖侯担忧道：“咱们整天埋头书案，手无缚鸡之力，很难赢啊。”
李幼成：“还有，咱们都是旱鸭子，根本就不会划龙舟。”
李白笑道：“那有何难，名师出高徒，咱们可以请厉害的师傅啊。”
“我早想好啦。”李令问胸有成竹，“历年龙舟大赛，都是老艄公的艄公队跟萧老大的渔夫队争雄。老艄公已经给田蠡请去了，咱们就找萧老大。这回，咱们要给文人士子长长脸。”
廖侯叫好，“李太白帮过漕帮，彭三爷跟萧老大一定鼎力相助。”
五
城外河湾，碧波荡漾，水清如镜。一帮公子哥儿打打闹闹。几个面如傅粉的公子哥儿，与一帮油头粉面的风月女子，正嘻闹欢腾，妖娆嘻笑声远远传来。
田蠡、韦子春过来。田蠡气得脸色铁青，“他娘的，当这龙舟大赛是游山逛水，竟弄来小娘们消遣。”韦子春却是眉飞色舞，与那帮妖艳女子不住地抛媚眼，使眼色、丢飞吻，“田兄，你可别训斥他们，这帮豪门公子就这样儿，从小在女人堆里混。你要不让他们玩女人呀，那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田蠡气呼呼道：“韦兄，你想我田蠡再吃那流浪书生一次瘪子、再丢次人么？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田蠡花钱雇些猪狗，也比他们强。”韦子春陪笑，“田兄，别恼，咱们还得靠这帮人赢那蜀中小子。你看着，我一定让这帮公子哥儿生龙活虎给你卖力！老邪货，过来！”
老艄公诉苦，“田爷、韦公子，您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老汉实在教不了这些少爷公子。您看，有的想去打猎，有的想下河游泳，有的还带了小妾跟城里娼寮的红姑娘。老汉喉咙都喊破了，谁肯听啊！”“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我替你教训他们。苟师爷，过来！”韦子春眨巴着三角眼，低声吩咐。苟师爷跳上龙舟，高叫：“好消息，大公子说了，训练得好，他有重赏。”众公子哥儿狂叫：“赏多少，赏银子咱们可不要，咱们有的是。”有的轻狂叫道：“要赏就赏美酒、美女。”苟师爷叫道：“田爷说啦，若胜得那帮酸丁，任由你们红袖添香，风流快活！”众公子哥儿齐声吹呼，果然划起龙舟有模有样。“田爷，看这帮小子蹦得多欢。”苟师爷伸出小指头，“小人看那伙文士划龙舟，真是笑破肚皮。一个个弱不禁风，划得像蜗牛。这回，他们准没戏！”
田蠡阴沉着脸，“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不可再次阴沟翻船。”
韦子春忽然记起件事，“对了，咱们得双管齐下，使使阴招。”
苟师爷自鸣得意，“小人早想好了，咱差人在他们的饭菜里加巴豆，让他们一个个拉得稻草人似的，自然就没力气划龙舟了。”
“强盗偷石磙——笨贼！”韦子春斥道：“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田蠡：“韦兄向来智计百出，你有何高见？”
韦子春摇着销金扇，“打蛇打七寸，咱们在龙舟上做文章。这造龙舟大有讲究，用什么木料，木料的干燥程度有几分，卯榫的结合紧密度，甚至桐油的用量、船身的宽窄，每处细微的枝节，都关系到龙舟的平稳、快慢。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苟师爷，你知道该怎么做啦？”
苟师爷虾米似的点头，“小人这就去找船行的大掌柜蔡大郎去。”
田蠡：“记住，必须干得天衣无缝！”
六
许府，后花园。
许紫烟倚着秋千，神情专注地看诗集，蝴蝶飞舞，浑如未见。
秋蝉：“主子这么用功，这回参加抡才大会，定得头名状元。”
“谁去参加抡才大会，我才不去跟那些臭男人凑热闹。”许紫烟道：“你看这首《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这诗写得多好，秋月半轮，皎洁辉映，在江面上投下倒影。客船夜航，明月千里，怎不激起思念。真是将离别故乡之情写得深情传神。”
秋蝉：“主子一直想找位性情相投的郎君，李公子可不就……”
许紫烟脸色一寒，“小蹄子，掌嘴自罚！”
秋蝉哭丧着脸，“哼，都是心直口快惹的祸，我自己掌嘴！”
许紫烟“扑哧”一笑，“算了，换个惩罚，罚你抄诗十遍。”
秋蝉叫苦，“你还是让我自己掌嘴吧，我最怕写字抄文章了。”
春桃：“主子，你还要抄李公子的诗啊，你看，咱们客厅里、房间里，甚至马背上、后花园里都是他的诗。再抄，可没地方放了。依奴婢之见，不如换个罚法儿。”秋蝉：“你可别出馊主意，我还是抄诗集好了。”春桃：“你不是属小兔子，腿勤嘴快吗，主子让你立功赎罪。”
许紫烟：“你绕来绕去，究竟想说什么？”
春桃“噗哧”一笑，“罚她私下里打听，李公子究竟有没有成家……”
七
安州城楼，巍然高耸，俯瞰大河奔流。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艳阳高照，和风劲吹。满城都是棕子、艾蒿还有雄黄酒的香味。郑县令等一众官员在城楼前迎候安州长史李京之。清瘦干巴的李京之神色威严，与马公、行融大师并众豪门老员外高坐城楼，气定神闲，观看龙舟大赛。许府、魏府、韦府、苑府以及田、彭几家的家眷，拉了锦障，家丁、侍女侍候，在城楼高处安座。
大河上下，人头攒动。水边喝声震天，鼓声如雷。
龙舟整齐布列，健儿跃跃欲试。
田蠡威风气派地带着随从走向龙舟，唤过苟师爷，冷冷道：“叫你在龙舟上做手脚，办得如何？”
苟师爷表功，“船行掌柜蔡大郎早动手脚了。这回，您可是躺着都能赢。”
韦子春轻蔑地盯着文人士子队，“田兄，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你看，那帮文人士子，一个个斯文纤弱，咱们只怕单手划桨也能赢他。”
苟师爷阴笑，“大公子，这回那蜀中小子可是要羞得跳河了。嘿嘿！”
八
“龙舟大赛，开始！”
文人士子队以李白为首，李令问援桴击鼓，镇住后艄。公子哥儿队以许叔冀为首，田蠡后艄击鼓助威。两队同时亮相，岸边喝起彩来。两条龙舟都打造得精致威风，龙首高昂，彩旗飘飘。两边都憋着一口气，誓要争赢。只听一声锣响，两条龙舟去势如箭直向对岸冲去。
岸边，呼喝声震天。城楼上，议论纷纷。
春桃：“主子快看，还没到河中间，文人士子队就落后啦！”魏绿绮：“这帮文士，没吃饭怎的，有气无力的，拿出力气来呀。”秋蝉：“都说英雄出少年，你看叔冀少爷，浪里白条似的。”“都别瞎喳喳，没看见小王爷他们拼命划吗？”许紫烟强抑焦急。
眼看公子哥儿队渐渐超越，文人士子队越来越着急。大家鼓劲划桨，无奈气力不如公子哥儿，有的开始咕唧起来，一时人心涣散，失败情绪蔓延，龙舟越划越慢，与公子哥儿队渐渐拉开距离。
公子哥儿们高喊：“那帮文人酸丁，快回去吃奶吧？”
有人喊道：“喂，你们那些诗赋文章呢，都丢进河里喂王八啦？”
还有的叫道：“快去请闻香楼的红姑娘来侍候爷们，爷们让让你们！”
“哎呀，那帮书生真没用，给比下去啦。”城楼上锦障里，苑小宛指着河心。
魏绿绮：“这帮公子哥儿成天斗鸡走马，那帮书生当然不是对手。”
苑小宛拾掇着许紫烟，“许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气傻啦？”
“我就想看李太白如何逞能！”许紫烟气呼呼道：“哼！谁叫他不知天高地厚？”
九
河上，李令问站在船艄，挥臂擂鼓。文人士子却不争气，动作越来越凌乱，龙舟越来越慢，与公子哥儿队的差距越拉越大。那帮公子哥儿一边轻松划龙舟，一边肆意嘲笑文人士子。
李幼成焦急，“小王爷，太白兄，这样下去，咱们必败无疑！”
李令问大喝：“都别废话，快划船，别泄气！”
“惟今之计，只有步调一致，振奋士气，才能众志成城。”李白纵声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与子同仇。哟嗨！……”
李令问高喊：“一起唱，用力划！”
那班文人士子饱读诗书，早已将《诗经》中这首《秦风》诵得滚瓜烂熟，此时见情势危急，李白愤而诵诗，都跟着唱和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哟嗨！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哟嗨！
与子偕作。哟嗨！哟嗨！
哟嗨！哟嗨！……”
在《秦风》雄浑、浩荡的气势激励下，按着李令问急切、遒劲的击鼓节奏，文人士子那股精、气、神给激发出来，大家动作渐渐一致，划桨越来越快，逐渐赶上公子哥儿队的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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