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追
西领边境，连夜赶路的二人终是能歇口气，寻了处僻静的客栈，进去饮些茶水。
可他们刚坐下，便见一道白影翻窗而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旁边，招来小二，说要加菜。
容川十七表情凝滞，不动声色地瞥向墨雪枝，见他一副雷打不动的淡定，便收回视线，对身旁的人干笑道：“牧王。您怎么也跟……也，在此处？”
洛川牧笑，悠然道：“碰巧。”
容川十七：“……”
那可真是巧。
他们连夜出了千凤城，披星戴月，半点儿不敢耽误，这才在天明之际到了此处。
可这位，不是应该在梧桐栖与民同乐吗？
显然洛川牧没有掩饰自己意图的意思，挪着屁股靠到墨雪枝身旁，笑眯眯地撑着手看着他侧脸，满心满眼的喜欢。
墨雪枝被他盯了许久，终是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王上有话不妨直言。”
洛川牧道：“哦，没什么事。”
“渴不渴？来，润润喉。”洛川牧给他倒茶，笑着同他说话，随即发现茶水是凉的，便端过来自己一口喝了，又转头叫小二换一壶。
这般本该叫“殷勤”的举止落在他身上，只让人觉得平常而熟练，像是惯来如此一般。
容川十七看得暗自咋舌，当初在北荒，他其实也是见识过的，只是当时没多想……
等到小二端来饭菜，洛川牧将自己点的粥盛了一碗放在墨雪枝身前，“喏，白玉降露粥，以前你最是喜欢喝这个。”
墨雪枝瞥了一眼，没有碰，道：“我不喜甜食。”
洛川牧强压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道：“是吗？这个不是很甜，你尝尝。”
察觉出他的试探之意，墨雪枝果真尝了一口，不出所料地挑剔道：“甜。”
洛川牧哦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那碗粥端过来，自己一勺一勺的吃完。
他勺子都没换一把，吃完后竟还咬着勺子，伸着舌头舔了舔，引得一旁的墨雪枝有几分坐立难安的意味，耳根都红了。
气氛诡异，三人都很安静，却有种莫名的暗流涌动。
迟疑了许久，还是墨雪枝当先开口了。
“不知王上接下来作何打算？”他放下手中筷子，决意要撵人了，“是要去何处？”
洛川牧眼神暗了暗，放下手中一直玩儿着的勺子，闷声道：“魔域。”
“那可真是不凑巧。我二人打算在此处逗留几日。”他赶人的理由烂得气人，亏得他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看向洛川牧，毫不遗憾道：“既如此，我们就此别过。”
他说着，示意容川十七去结账，住宿。
待容川十七走远，洛川牧忽地开口道：“你在赶我走？”
他偏过头看身旁的人，见墨雪枝不看他，便伸手抚上他的脸，强迫性地让他转过头来，耐心地重复道：“阿迟，你是想要赶我走吗？”
他语气平静，可眼底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制到极致，顷刻间便会爆发一般。
墨雪枝撇过头，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您认错人了。”
“认错？”洛川牧嘲弄般笑了笑，抓出一壶酒推到他面前，挑眉道：“喝一口。你若喝一口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我就信你。”
他抓着酒壶的指尖泛白，脸上仍是挂着浅淡的笑，只是那般难过的眼神，让人瞧着也揪心地难受。
可墨雪枝这次没有躲闪，直直地迎着他视线看过去，眼底一片漠然，让洛川牧心底又凉了几分。
“好。”他温声应道，去拿洛川牧手中的酒壶。
可是拿不动。
洛川牧道：“你真要喝？”
“不是王上要我证明吗？”墨雪枝手上用力，想要将那壶酒夺过来。可洛川牧却猛地一把抓回酒壶，仰头一口气将那壶酒尽数灌入口中，一滴不剩。
墨雪枝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洛川牧恹恹地将空酒壶拂开，抹着嘴角的酒渍，连眼皮也不抬一下道：“你走吧。”
他是真的气极了。
感觉到旁边的人果真起身，他五指动了动想去抓，可最终还是忍耐住了。这个人是真的想远离自己。想到这一点，他气息一时不顺，脑子又开始抽痛起来。
可这时，桌面忽地轻响一声。
一个瓶塞落到了桌上。
他蹙眉看过去，正见墨雪枝抓着一瓶酒，猛地灌了一口。
“你干什么！”洛川牧唰地起身，一把拍掉他手中的酒，白玉瓶在他掌中便碎开，飞溅得满地都是。
客栈中的人纷纷看过来，刚走近的容川十七亦是抽了抽嘴角，走到墨雪枝身旁，小心翼翼道：“主子，房间准备好了，可要去休息？”
墨雪枝点头，面不改色地看向洛川牧，轻声道：“酒我喝了。你莫要再跟了。”
“……快吐出来。”洛川牧眼中尽是担心，伸手想替他将腹中酒水逼出来，却被他拂开，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发了，“回去吧。”
洛川牧愣在原地，面色如常地看着他和容川十七顺着楼梯走上去，周身气息却慢慢冷了下去。
“主子，你这会不会太……”容川十七话尚未说完，墨雪枝便抬手示意他闭嘴。
“无需多言。”他踏入房中，转身扶着门沿，“你自去歇息，莫要扰我清修。”
容川十七不再多言，扶着腰间弯刀颔首：“是。”
见他离去，墨雪枝便要关门。可正在这时，忽地一阵清风吹进，带着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他腰上一紧，温热的身躯搂着他贴了上来。墨雪枝尚未反应过来，那温软的唇便覆上来，碾吸着，轻而易举地撬开他唇齿，舌尖细细地扫过，力道温柔，气势却极是霸道，像是在掠夺他口舌唇齿间残留的酒香。
他只觉得全身酥麻，心跳得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一般，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被他牵引，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要作何反应。只能任对方寸寸卷过，许久才贪恋地撤出去。
见他愣愣地喘着气，满脸通红，连脖颈都泛着粉色，洛川牧脸上终是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手捧着他脸，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阿迟……”他低声唤着，满眼悲戚。
可这一声却宛若晴天霹雳，霎时又将墨雪枝拉回了现实。他眼神飘忽不定，胸膛上下起伏着，脸上的潮红很快褪下去，哑着嗓子道：“王上还是不信吗？”
见他又是疏远淡漠的样子，洛川牧只觉喘不过气来，抑制不住地提高音量，“我如何信？”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楚，压着墨雪枝，咄咄逼人，“顾迟，你是顾迟。我不会认错！你的体温，呼吸，举止，习惯，你所有的一切我都那么熟悉，我怎么可能认错！这五年多来，我一闭眼全是你，全是你！我想你，我想要见到你。两千多个日夜，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他妈的都快被逼疯了！”
“你呢？阿迟，你看到我当真能无动于衷吗？你就这么想躲开我？连夜出城，快马加鞭，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你就这么厌烦我？！”他眼眶有些泛红，抓着墨雪枝的衣襟的右手血流不止。
那掌心中还扎着白玉碎片，可他力道却丝毫不知收敛，生生将其压入血肉中，殷红的血顺着他雪白的手腕往下流，格外刺眼。
墨雪枝张了张嘴，嗓子干涩，“放开。”
洛川牧粗喘着气，抱着他更贴近了几分，“不放。”
“放手！”声音重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放！”洛川牧怒极，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忽地重重地吻了上去，放在墨雪枝腰间的手稍动，两人霎时摔到床上。
强劲的力道让墨雪枝下意识搂住怀中的人，抬手砰地一声砸在里侧的墙壁上，这才止住冲势。可洛川牧却不管不顾，像是穷途末路一般，这一搂他也只当是回应，贴着人便吻上去。
墨雪枝尚未失去理智，感觉到身上的人来拽自己腰带，即刻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下面，“别闹了！”
他扣着洛川牧的手腕，轻喘着，眼都红了。
洛川牧安静下来，默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看他温柔的眉眼间违和地清冷，看他强自镇定，呼吸却压抑不住地急促。许久，洛川牧忽地重重吐出一口气，瘫在床上，像是脱力般微阖着眼，轻声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躲我？”
“我不……”
“别再跟我说什么你不是他的屁话！”洛川牧霎时被点着了似的，狠狠地拽下他，修长白皙的脖颈紧绷着，“如果不是你，谁他娘会换一壶酒喝给我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觉得喝口酒就是天大的为难吗？别人只会觉得我给的酒里大有乾坤，而不是如你这般，知道我是笃定你喝不了酒。”
“还有白玉降露粥，它是咸粥，不是甜的！我当初是骗你的，你这个笨蛋，一开始就露馅了，你还跟我装！”
墨雪枝：“……”
看着洛川牧又怒又急的样子，他沉默了半晌，抓着洛川牧满是鲜血的手，放缓语气道：“先处理一下伤口。”
洛川牧怒气冲冲地挣开，冷声道：“你既然不是他，你管我是死是活！”
墨雪枝不说话，将人扶起来坐到床边，细致地将嵌入掌心的碎片清理出来。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肉被磨得血肉模糊，看得墨雪枝眉头紧蹙，手下动作也愈发轻柔。
洛川牧看着他温柔的侧脸，渐渐的也冷静下来。
能将人伪装到连神魄都没有丝毫纰漏，这大概只有莫书能做到。而且阿迟这么冷淡的人，能答应帮莫书前来送礼，他们之间的交情只怕是很不错了。
而且当年从死神之涧出来后，莫书的确接触过阿迟，甚至在他和牧桑交手时，他们还单独待过一段时间。
他确实有机会……
可阿迟为什么不承认呢？
怕又像五年前一样？可他神脉灵体已经毁了。那他躲着自己，是因为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墨雪枝，越想越觉得害怕，忽地反手抓住他，语气认真道：“阿迟，你还喜欢我吗？”
墨雪枝蓦然抬眸，像是被吓到般，连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白皙的脸上霎时爬上红霞，被洛川牧抓住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抖着。
“我……”
他脸憋得通红，紧张到结巴，“我，我没……”
洛川牧眼神希冀地看着他，身前那人脸却愈发的红，连身体都热起来。他撑着床沿想要起身。洛川牧却不许他躲闪，要将人拉回来。没想到他轻轻一拉，人便向着他倒来。
洛川牧微愣，自然地抱住，忽地反应过来般向着墨雪枝额头探去，果然滚烫得吓人。他周身大汗淋漓，颈部已经冒出红色的斑点。
洛川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活该！让你逞能。”虽这般说着，他眼里却尽是心疼，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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