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１４＞
上货又跑来跑去，满头大汗的立花正杉双手贴腿立正九十度鞠躬，大声喊道：「大姊头，对不起，我跟丢黑田小姐了！」
旁边三两顾客被他的音量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谁在鬼吼鬼叫后又淡定地继续逛。
除了一个人。
头发向后梳左眼有条长疤，身穿深灰衬衫、黑西装外套、柴犬围裙的墨镜男人，敞开的衣襟隐约能见其下大面积刺青，踩着尖头黑皮鞋将眼睛瞪到最大挑选鸡肉，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彷佛随时会从身后掏出钢铁球棍的笑容说：「你们找三鸦？她在前面结帐。」
酉井云雀使了个眼色，立花正杉立刻小跑着去收银区，顺利找到刚清空结帐队伍的三鸦。
少女锁起收银机，继续被打断的清洁工作。
「务必让我帮忙，黑田小姐。」
三鸦思索两秒，将手上的拖把水桶递给他。
「麻烦立花先生拖生鲜区。」
「收到。」
立花正杉扛着拖把拎着水桶离开，三鸦才拿起抹布和酒精喷罐要擦扶手栏杆和推车把手，结帐区又有顾客要伸手去按服务铃。
逛超市的顾客似乎有看到人结帐就想跟着结帐的特性，很快又排了三、四个人。
她的动作俐落快速，神秘的气场让磨蹭的顾客不自觉麻利起来，原先都要等总金额出来才在那边慢慢数零钱的人回过神，才惊觉不知何时已经提着袋子站在超市外的人行道，结帐过程犹如一场梦境，试图回想却朦胧无比。
排在最后的墨镜刀疤男放下购物篮，围裙上的柴犬头吐舌呆笑。
「甚尔呢？」
「送便当给美由姊。」
「几点下班？」
「一点。」
「下班后来家里吃饭。」
「好。」
「知道地址吧。」
「是。」
「别按门铃，直接进来。」
「知道了。」
三鸦接过一个画了黑猫头的不织布购物袋，将结完帐的商品依序放入，再拿出印章盖集点卡。
男人走出超市，两颗脑袋缩回货架后。
「大姊头，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立花正杉抱着拖把竿子，问同样蹲着的酉井云雀。
成熟美艳的女人没有回答小弟的问题，双手抄在和服袖中，妙目燃着熊熊怒火。
货架和收银台有段距离，她没听到完整的对话，三鸦的音节都很简短，配合点头能猜到她在答应，而男人说了『下班』、『来家里』、『地址』、『直接进来』，提取这些关键字，缺失的空白很容易填入。
「没想到不死身的龙是会背着妻子约未成年少女回家的男人。」
「大姊……」
「那个小姑娘居然也就这么答应了，刚才被误会时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她沉稳冷静，原来是呆吗。」
「我说……」
「哼，为了妻子金盆洗手的感情，不过如此。」
「那个，大姊头……」
女人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用可怕的眼神望着他，「怎么，正杉，难道你想为那个偷腥的男人辩解吗？」
「不，我是想说……阿龙先生好像，也姓黑田。」
他是一次听见两名送货员聊天聊到黑田先生，说收包裹的是个穿柴犬围裙的恐怖刀疤男，才知道的。
不然大家平常都是叫阿龙，没什么机会让姓氏出场。
中年男人小声地补充：「而且阿龙是跟妻子姓。」
以日本极道男尊女卑的观念，随妻姓通常是为了继承岳父的势力，黑田龙的妻子是普通民众，那真的是很稀有的案例了。
酉井云雀定格，表情有一瞬空白。
「……哎？」
四个小时的上班时间一下就过去了，三鸦发现不仅立花正杉，连酉井云雀也多次试图帮忙。
前者除了动作稍慢不熟练还算有用，后者就属于帮倒忙的类型了，不过三鸦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任何嫌弃，平淡地将她搞砸的份再弄好。
整理货架、清洁环境、收银结帐，四个小时晃眼即过。
一点一到，三鸦回员工休息室，将围裙和名牌放回黑田甚尔的置物柜，下班。
她随黑田甚尔夫妇拜访过黑田龙夫妇租住的公寓，从车站走过去也会经过超市，路线她还记得。
听见开门声，黑田美久就开心地从起居室探头，朝玄关的少女挥手。
「小鸦，欢迎欢迎！快进来，阿龙还剩一道菜就弄完了。」
他们平常没那么晚吃，是为了等三鸦才延后午餐。
在她腿上的猫咪阿银闻到令他害怕的味道，拨弄毛线团的前爪僵在空中，顿时从头顶炸毛到尾巴尖，一溜烟冲进房间，爪子扒拉开壁橱钻了进去。
「哎？」
女人错愕地看着自家猫咪溜走的残影，无奈把它扯了一地的乱七八糟毛线收拢，但她的家务能力不足以还原毛线团，只是从一条很长的线变成一坨纠结在一起的线的程度。
她认真地盯了毛线坨几秒，决定塞到看不见的地方假装那东西不存在。
「打扰了。」
三鸦跪坐在摆了四道菜和三碗饭的小矮桌边，听黑田美久说话，偶尔回应几句。
黑田龙端着四条煎鱼从厨房走出来，「嗯？阿银呢？」
「跑进房间了。」
他夹了一条鱼回厨房放，打算等等再给阿银吃。
「我开动了。」x3
黑田美久是黑田美由的双胞胎妹妹，不同卵所以长得不像，他们不知道三鸦的恶魔身份，也不晓得黑田美由曾经与彻底死亡仅仅一线之差，只以为三鸦是黑田甚尔的亲戚。
这不妨碍黑田美久一见三鸦就喜欢上，她本来就对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没抵抗力，当初才和黑田龙陷入情网——至于相处后他暴露出来那些沙雕的部分，也是满可爱的啦，人狠话不多好歹还剩下个人狠。
小黑田夫妇——黑田姊妹同岁，黑田龙年纪比较大，黑田甚尔年纪比较小，但他们是随妻姓所以用姊妹的排序分——三点要去参加坚木町商店街活动，三鸦吃完饭便告辞。
主人家也不拖拉留客，黑田美久说：「下次甚尔再让你代班你就来家里吃啊。」
少女点头表示知道了。
搭地铁回到黑田家已是三点半，屋内空无一人，她走上二楼。
三鸦的房间是整栋房子里一天下来日晒时数最短的一间，对外窗户也最小，是靠近天花板的气窗，原本做为储藏室使用。
黑田美由劝她选另一间向阳空房的行动失败，只得安慰自己是种族习性才能降低让救命恩魔住杂物间的愧疚感。
她明白三鸦喜欢阴暗的地方，尽心布置了房间，选用的家具配件全是深色系，再适当点缀一些暖色以免整体风格太过冷淡，但又不会喧宾夺主改变氛围。
恶魔实际上是无所谓，她有偏好，却因为缺失负面情绪而没有不喜欢的事物，有得选她会选她喜欢的，没得选也没关系。
不过黑田美由的用心她收到了，在三鸦看来，她救黑田美由是跟黑田甚尔的契约条件，多余的心思属于另外的给予，于是礼尚往来给了黑田甚尔随时召唤她的能力。
不直接跟黑田美由订契约的理由有三，一是她跟黑田甚尔原先就有契约存在，在既有契约加条件比从头弄一个新的方便；二是黑田甚尔能帮妻子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他解决不了的百分之十，黑田美由遇上时大概也没那个心力召唤她；三是黑田美由一定认为用心是应该的，是救她一命的回报，只有黑田甚尔会接受，不要白不要，要了不亏。
召唤功能纯粹是在紧急时刻多个跟她订契约挽救的机会，不代表她去了就绝对会帮忙，然而被黑田甚尔拿来叫她回家吃饭也是当初她没想到过的用法。
三鸦换上家居服，下楼走进厨房打开零食柜，里面被得知她喜欢吃pocky的黑田美由塞了满满不同口味的pocky。
她拿一盒北海道限定的夕张蜜瓜口味回房间，盘腿坐在地板上抓过史莱姆抱枕打开电视，一边看蓝色机器猫和他人类小夥伴的智障日常，一边吃pocky。
手机震动，是黑田甚尔发的讯息。
【晚餐自理】
往上滑了，黑田美由几个小时前对她早上发的照片表示赞叹。
再上一个对话是和五条悟的，停留在她说加油。
尚未已读。
一看时间，七点了。
垃圾收一收拿去厨房丢，从冰箱拿一罐煎茶，对旁边的食材完全没有升起料理的想法。
刚到黑田家那个礼拜，黑田美由试着教她煮饭。
黑田甚尔抱着儿子站在厨房门口大笑，及时拉开老婆免得她被烟熏到。
见识过自家妹妹和父亲在厨房的架式，黑田美由并不意外有人对厨事苦手，就是感慨了下父妹的厨艺竟然还不算地狱级别。
可惜她没有母亲或妹夫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三鸦的成果是三坨黑炭、报废的锅子两个、冒烟的炊饭器一个、烧熔的锅铲一把、转开关不是焰舌窜得比人高就是喀哒喀哒半天点不起来的炉子一口。
那天黑田家难得叫外卖，一向温柔的女人诚恳地建议恶魔放弃煮饭这条路，以后如果自己住就吃外面别勉强。
出门随便找了间连锁餐馆，按机器付钱，餐券摆在桌上等送餐。
她对面突然坐下一个人。
蓬乱棕色短发与同色眼瞳的女性只坐了椅垫的前半，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倾身托腮，笑着对三鸦说：「好久不见啊，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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