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轮椅和纺纱机
被姬昭明镇住的苏木，需要一些时间消化姬昭明的思路。
正好，姬昭明接下来还要去别的工坊，行动不便的苏木则留下“看家”了。留下的苏木写了份很长的报告，中心主旨就是“小司空在医术上确实有天赋，但却是偏门的天赋，太医们不用想着带徒弟了，你们走的不是一个路子”。
写完信，苏木就拿出医书背了起来。
小姐不爱背医书，就得有人背了，随问随答。自己的长处便是记诵，自然该下足功夫，好能在小姐面前争脸，至少要压过圆明那个和尚。
苏木正在为了成为姬昭明的第一医药助手而努力，姬昭明则带着人去找才回来工坊的小六和铁牛了。
给工坊上下都发了奖金，又拉着小六和铁牛继续琢磨新玩意儿。
“我觉得家中的矮床可以改改，做成这样，可供人高坐垂足，后设椅背，可供仰靠，左右加扶手，也能让人更自在放松些。”
姬昭明画的是扶手椅。
坐具的发展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秦汉时席地有凭几，盘坐亦有床榻。东汉末年，北方游牧民族的坐具传入中原，然后演变出了形似“马扎”的胡床。因寺庙内常有僧人用来坐禅，所以又称禅床。
等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的坐姿再不止跪坐，盘腿坐、蜷腿坐等比较随意的姿势一一出现。坐具的形式也逐渐向高型坐具发展，床榻开始增高加大，也出现了方凳之类的家具。
交椅也出现了。所谓交椅，有些像折叠椅，下方如马扎一般，椅足呈交叉状。椅座上方则有环绕的椅背。可以看成是带靠背的马扎。多为行军打仗、打猎时，供贵人们坐，所以有“坐第一把交椅”为首领的代指。
但交椅、胡床大都是供贵族富豪们外出时所用，并没有取代坐榻的地位。
姬昭明想要多多锻炼木工坊的学徒们，就想起了做椅子这件事，让小六把椅子拆成小件，学徒们轻易便能批量生产，既锻炼人，又能顺便赚些钱。
摸不准现在会流行什么样的椅子，姬昭明画了好些款式。
把交椅稍加改进，便是圈椅。圆婉优美的椅圈通过后立柱，从高到底一顺而下，成为扶手，靠背板向后凹曲。
除了没有扶手的背靠椅。还有各种有扶手的扶手椅，有文椅、官帽椅、太师椅等许多样式。
小六看得双眼放光，小姐不愧是书画名家的弟子，画的坐具虽然线条简单，却都十分大气好看。
“小姐放心，我一定用心打造，回头给日月居全都换上这些新……新椅子。”
姬昭明要安排给小六的活，可不是简单得做个椅子：“这些椅子做起来的机巧不多，你指点着那些学徒做就好。我这儿还有个精巧费事的活儿，要你们俩合作完成呢。”
重新铺了张纸，姬昭明先画了个小轮子。
“这是一个小滚轮，分两部分，轮子本身只能前后移动，固定轮子的垫片和上方连接处再加一个竖轴，就可以凭轴绕圈旋转了。这样滚轮各个方向都能旋转，可称为‘万向轮’。”
小六接过图纸，跟铁牛一起仔细研究。
姬昭明接着再画：“我想着，刚才画的扶椅坐着应该会舒适。那把椅腿换成两组轮子，前面用一对万向小轮，便于调整方向，后面两个大轮子，能提供前行的动力。大轮子外圈固定一个稍小的圆环把手，大小、方位，都以人坐在上面能自己推动轮子为宜。”
小六这会儿听明白了：“此物，小姐是想做给苏木的？”
“世上不良于行的人很多，咱们若想做些轮椅售卖，就得想人之所想，这不是正好可以请苏木帮忙嘛，他的建议定然实用。”
纸上现在只有轮椅的雏形，姬昭明还在继续细化。
“椅背上方加两个把手，方便旁人推着轮椅使力。椅脚前方伸出来一组踏板，可以放脚，还要在小腿腿肚位置加一对竖板，是为腿靠。腰后、颈后也要有适当的弧度，务必让人长时间倚靠时也能舒适。”
努力回忆在现代见过的轮子，姬昭明着重在坐垫和背靠的位置下功夫。
“对了，坐垫若是用板材，便太硬了，多加坐垫，夏日又会捂闷。你们一起都想想办法，最好能把这里改成可以替换的，冬日垫得厚实暖和些，夏天就改成一个小架子，以坚韧的绳子、布条织成椅座，既舒适，又透风凉爽。背靠也是，想得仔细周到些。”
小六逐条记下，“是，小姐想得齐全，我一定好好做。”
“我想得也不是很全面，你们做的时候再多琢磨琢磨，尽量让使用者能方便如意。也别吝啬材料，你俩好好合作，用好钢做骨架也使得。”
在工坊转悠了一大圈，四下都看过，临走前，姬昭明看着马车的轮子，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
“我突然想起另一样东西，走，我得回去再画一下。”
姬昭明早就想把飞梭织布机和珍妮纺线机做出来，但后来小六和铁牛一直有活做，后来自己就去做牛痘了，倒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
这会儿看到车轮，才突然想起纺车来。
一路跑到桌案前，姬昭明刚想画珍妮机，却对纺织机的结构有点摸不准。
“小六，你会做纺车么？先来画张图纸吧。”
小六画不出来，他的木工学徒生涯和一般的木工不同，榫卯结构他学了，做的大多是新机械，纺车还真的没接触过。
“小姐恕罪，小六对纺车了解不多，须得去向鲁工讨教。”
这……姬昭明环视一圈：“你们有人了解纺车的结构么？能说清楚也行。”
柳知终于找到了发挥的机会，上前行礼后，在纸上写下“我会。”
接下来，仿照着姬昭明刚才把拆解轮椅的方式，柳知把纺车也画了出来，有整体有局部，连接处都标注得详细。
柳知现在是个聋哑人，告诉姬昭明的说法是“在战场上搏命时伤了耳朵，治不好了就一时想不开，想要咬舌自尽。被救回来后，有同伴们开导，才重拾希望。”
实际上，是柳知去西域做卧底，查探时被发现，用了钟刑。将人绑缚，放进铜钟内，在四周同时用锤敲击，巨大的声波冲击会使人无比痛苦，可谓是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
柳知硬抗不招，口中藏的致死药也被收走，所以想要咬舌自尽。其实只是咬断舌头是很难致死的，除非流出的大量血液都能呛进气管，导致人“窒息”而亡。柳知实在是没办法，只想搏一下。
结果是柳知失败了，人没死，只是因为这个意外拖延了一段时间。后来，柳知被同伴找机会救回，查探的任务完成了，但是听觉全毁，舌头被咬断太多，也无法再说话了。
柳知出去的表面身份是想要开拓生意的丝绸商人，所以纺织相关的事情，他都有些了解。
姬昭明手里有棉花，今年又在扩大种植范围，以后很可能要做棉布生意。刘公公便挑了他来，算是给姬昭明的人情。
柳知画得很细致，姬昭明看过后，整理一下思路，就开始说珍妮机了。
“纺纱机这样构造，一次就只能纺一根纱，我们把转轮这个部分单独摘出来，纱锭部分从横向变成直立，是不是就能并排放很多个纱锭了？从一人一次纺一根纱，变成一人一次纺多根纱，效率就可以提升数倍，甚至数十倍。”
这个原理简单，照着柳知的例子，姬昭明很容易就画出来一个八线纺纱机。
把图纸交给柳知，让他和小六一起看看，姬昭明低头继续回忆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像钢琴似的大号纺纱机。
纺纱机主要分为几个部分，垂直纺锭组、滚筒、粗纱筒管、可移动的张力杆、传送皮带和手摇纺轮。
纱锭在最远端，如琴键一般竖直排布是锭杆，上方有一个横向的锭子压板。
锭子压板侧边有一线轴链接在张力杆的一头。
锭杆都是可旋转的，每一根下方都有绳套缠绕到横向的滚筒上，这样只要滚筒转动，就能带动绳套，绳套拉动小转轮，上方的纺锭自然就会一起转动。
在机器侧边，滚筒的轴杆被传送皮带连接着，和手摇纺轮形成一个动力组。操作人面对机器，举起右手摇动纺轮，就可以让所有的纱锭以相同速度转动。
上面这部分，完成的是纱线的加捻过程。
机器下方，比滚筒更靠近操作人的位置，是粗纱筒管。
人腰部左右高度、与纱锭上端平齐的位置，是一根水平、横向的可移动张力杆。就是一个能在滑道上前后移动的小走车，上下装有二块压块，抬起后能通过粗纱，放下后能压住棉纱。
粗纱穿过小走车的压板，勾住锭杆。操作人拉动小走车，可以抽出粗纱，这是一个拉伸过程。
原理不难，实际操作起来也很简单。
首先，操作人面对机器，站在小走车面前。
抬起压块，拉住小走车退后，锭子压板抬起。从粗纱筒管中抽出棉线。
然后合紧小走车的压块，抬手转动纺轮，完成加捻。
最后，放下锭子压板，使锭子与锭杆同轴转动，转动纺轮便可将纱线卷绕到锭子上。
循环反复即可。
小六听得云里雾里，怎么都没法把小姐的话和图对上。柳知好像有一点懂了，又觉得不可能那么神奇。
姬昭明翻来覆去讲了三遍，最有希望的柳知也没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姬昭明只好换个办法。
“这样吧，我把部件都拆开来画，小六你先照着做几个零件出来。明后两天我会去酒坊和印刷坊，然后再回来，到时候我把它们组装起来，放些粗麻上去，咱们试试。”
“是。”小六有些羞愧，头一次看着图纸没听懂小姐的讲解，当着一群“同事”的面，感觉有些丢人。
小六暗自下定决心，要苦心钻研机巧技艺，下次定要一点就通，不让小姐失望。
多线纺织机说过了，飞梭自然也要讲。
姬昭明又喊铁牛上前些：“铁牛，你除了配合小六做轮椅的轴承，还要研究个新东西。我把它叫做弹簧。”
在纸上连着勾了几个圈，画出弹簧的样子。姬昭明又撕了一张纸条，边折边演示。
“你看，把纸这样来回折叠后，按紧再松手，它会从紧密回弹到松散的样子。换成金属，或许也能如此，好钢会更加有韧性。那若是制成这样的螺旋结构，是不是按压之后也能回弹呢？”
铁牛细细思索，很是赞同：“该是这样，只是打成钢丝容易，想要弯成这样的形状，还要质地均匀，会十分不易。”
这个简单，扭弹簧的过程十分规律，姬昭明还真看到过这个视频，对强迫症非常友好，特别解压。
“你先做个圆柱模子，挨着它做一个能卡住铁线的槽，模子上面按个大些的转杆，还是利用杠杆，卡住一头，这么一转，就按压定型了嘛。材料、尺寸你都多试试，质地、大小都一定要均匀才好。”
想要做飞梭，最重要的就是得先有弹簧。纺线机暂时够小六玩一阵子，正好让铁牛好好研究一下弹簧。
弹簧可是个好东西，不只织布机用的飞梭需要，还可以做很多实用的东西。
弹簧垫子搞出来，至少马车舒适度能提个大等级。都说弹簧床垫对身体不好，但只要软硬适中，怎么都比马车的颠簸强。
想到要怎么改造马车，姬昭明的心情好了起来。回家的路上都是笑眯眯的，一直在心里盘算要如何改造才舒适。一想到很快就不用受这个罪了，姬昭明还有些懊悔，早先怎么就没想起来做弹簧垫呢。
后来，听到了铁牛计算过的弹簧报价，姬昭明才冷静下来。
好钢的制作成本尤其高，也就是她现在能日进斗金，才供得起这个过于奢侈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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