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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考古发掘


chapter3

        五年后的敦煌,十月,时序入秋,可沙漠白天的温度依旧得吓人。没有云的遮挡,阳光照射地纯粹,炽热。

        若在唐朝,这里可是古代路上丝绸之路必经之地,货物往来,街市繁华,只是后来海上丝绸之路兴起,这里也便渐渐落寞了下去,绿洲荒芜,最后成了现在这般荒凉的远郊无人区。

        与往日不同,这几日单调荒凉的黄沙之上来了许多穿着长袖长裤往来频繁的人,来来回回搬运沙土的推土机摩擦地面发出哧哧声响,混杂着乒乒乓乓敲击砖块的声音,带来了这片土地久违的热闹。

        十月太阳依旧烈得很,为了防止皮肤被紫外线照蜕皮,唐草专门向老师申请经费为课题组里的每一个人定制了穿印有“敦煌研究所”字样的长袖长裤套装工服。

        他们考古队常年泡在野外,开始工作那就是12个小时连轴转,工服就像是她们的另一层皮,为了有更好的保护,唐草找师傅定制衣服的时候选的都是上好的面料,透气防寒,又耐脏好洗,这衣服简直是他们考古人员的福音。

        唐草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加快手上的速度,最后一个银质茶杯在刷子的清理下恢复了随主人入土时的模样,杯身之上雕刻了一朵五瓣梅花,每一朵花瓣皆清晰美丽,栩栩如生,雕琢精细。

        唐草慢慢将它举过头顶,阳光投射杯盏之上在地面留下一个小小的黑影,它因为常年在地下周身的颜色因为氧化变得暗淡,但,原本的它是耀眼的,像太阳一样,耀眼。

        出外业很辛苦,但比起在研究所里做枯燥的文书工作,她还是更热衷于外业,那样她可以更加靠近文物,见证它现世的全部过程。

        那种幸福满足感是无语伦比的。

        唐草勾唇一笑,把杯盏贴上标签交给副手陈桥,接下来由她将出土的文物归类。

        这次考古发掘的墓地规格不大,一个主墓,外加两个陪葬坑。墓主人身份虽然未知,根据墓地规格可断定她的身份并非显赫的王公贵族,不久前还经历了一次盗墓,陪葬品被狠狠洗劫,目前出土的器物皆是一些盗墓贼来不及带走的普通金银器。

        这地方本是政府规划治沙工程的试点基地,前期也做了大量的准备,这万事俱备只差大刀阔斧开干了,却在施工过程中发现了这座古墓。敦煌近年来考古热潮涌动,发现了大量的古墓,工程的负责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当即上报。

        然后,唐草就被所长叶云光连夜调回,担任负责人对墓地进行抢救性野外发掘。

        谁都没有想到,比治沙队先入沙漠的是她们考古队。

        唐草主要负责主墓室的所有物件,梅花杯盏清理完毕意味着今天她的发掘工作告一段落。

        “唐姐,辛苦了。”

        “你也是,累了一天了,这个坑那个坑地来回跑,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陈桥主要负责收集整理出土的文物,将它们编号分类保存,属于组里的机动部队,哪儿有文物出土往哪儿跑,这是个体力活,也是个脑力活。

        陈桥把杯盏塞入密封塑料袋,在袋子上用记号笔编号序号然后小心地塞入塞满棉花的泡沫箱,同主墓出土的所有陪葬品归置在一起。

        熟练地做好这些,陈桥从腰包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和一直笔,递给了唐草。

        提起这茬,陈桥就郁闷,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没咋跑,今天出土的东西都在主墓。”

        陈桥说着拍了拍紧紧挂在腰包袋子上的对讲机,垂头丧气,“一整天了,我死盯着它想它吱个声,偏偏它就和我装聋作哑。”

        对讲机每一个坑配备一个,方便文物出土后及时联系陈桥收纳整理,看来今天陪葬坑那边收获不多。

        面对这个情况,她早有预料,发掘前期做地面勘探时就发现了一个硕大的洞坑,显示器上黑黝黝的圆坑横亘墓正中,还没开始发掘就已经让她的心不由凉了半截。

        此墓以主墓为中心,陪葬室左右相连,盗墓贼这一盗,简直是直捣黄龙,主墓,陪葬墓的所有珍贵文物几乎被洗劫一空。

        考古野外发掘工作强度大,组里的小孩儿们坚持下来靠的也就是盼头,说不定走那天运了发掘出的珍贵文物,可现在就像是给盗墓贼擦屁股,收录的东西也都是他们懒得带走,随便丢弃在边边角角里的物件。

        也难怪陈桥她们丧气。

        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搁谁不难受。

        “唉~谁不想在有生之前参与一次大型墓葬发掘,见见平时只能在文物馆里才能见到的物件。可咱考古圈子里不是有句话说的挺好,十个墓,九个盗,不是空就是少,干咱这一行最重要的还是放平心态。”唐草语重心长劝着。

        唐草摘掉橡胶手套,长时间带着不透气的手套工作指尖被汗水泡的发皱,她甩甩发酸的手腕,把指尖的汗水甩干了接过册子,签上自己的名字。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平衡。”陈桥把册子小心放回腰包,合上拉链。

        发掘结束,出土的每一件文物都会记录在册,第一发掘者和收录者都要签名确保文物正真入库而不是被某些利益熏心的人盗走以高价卖给黑市。

        陈桥比唐草小一届,同属叶云光实验室,年岁虽然不大,却已经和唐草一起合作发掘了敦煌大大小小的古墓不下十座,多年的默契,让她俩成了最佳拍档。

        考古发掘收获不大是常事,道理都懂,阅历也有,可她却还是做不到像唐草那样平常心,或许这就是她和她之间的差距吧。在所里,除了老师,她最敬佩的就是唐草师姐,不仅学术能力强,心态好,而且做事干净,处事圆滑,她的身上有太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唐姐,你知道吗,我有个同学就在山西大型古墓发掘队,听她说前不久刚出土了一批品质上好的明瓷,釉色还是淡蓝色的青花,我还特意向她要了一张照片。”

        陈桥说着从微信聊天记录里翻出了一张图片,文物照片未进行允许是不能外传的所以打了码,可经验丰富的她们凭着那模糊不清的轮廓可知道这杯盏品质不凡。

        “要是老师没有把你调回来,你现在就可以亲眼看到,说不定还可以摸到明瓷!唐姐,你说你这是什么运气啊!”陈桥熟稔地挽上唐草的胳膊,叹了一口气,为唐草抱不平。干这一行的人都知道,古墓发掘年年都有,可能参与有历史祭奠出土文物巨大的墓地发掘都是凭运气的,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一回。

        山西大型古墓发掘队的总指挥是a大历史系的付玉博教授,纵然她来了敦煌进修但这些年和他也是保持着联系,他手上有了大项目也会想着带带唐草,唐草手头没活时也会帮她去打个下手。如果没有这座古墓的凭空现世,她现在应该是被付玉博调去了山西,协助大型古墓的发掘。

        相比陈桥的愤懑,唐草倒是淡然很多,她拍拍陈桥的肩膀想安慰几句,陈桥外衣上积攒的尘土漱漱落下,飘进鼻中的扬尘引出了唐草一连串的喷嚏。

        “唐姐,你没事儿吧?”

        陈桥说着忙拉开腰间小包,取出一包湿纸巾塞到唐草的手里。

        唐草说不出连串的话,只能朝陈桥摆摆手,然后捂住口鼻隔绝扬尘,良久,鼻头的酸痒感才有了缓解。

        “谢谢。”唐草扯开湿纸巾独立包装的纸袋,随意擦了擦泛红的鼻头,“我这是老毛病了,过敏性鼻炎,碰见了烟味,扬尘就忍不住打喷嚏。”

        小插曲后,陈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唐草不用多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没心眼,什么事情都喜形于色。

        这小孩儿跟叶云光读了四年研究生,怎么对自己老师这么没信心呢?

        叶云光可是一只老狐狸,怎么可能放着塘里的大鱼不钓反倒去河里抓虾呢。

        唐草心软,见不得她丧,想了想,还是弯腰在她耳边说了那个消息。

        什么?

        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比明瓷还要好的东西!

        陈桥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先前颓丧的囧样一扫而空,脑袋里一直回荡着唐草的话——这墓大有玄机,说不定可以出土好东西。

        可是,怎么可能?

        主墓,陪葬墓加紧动作今天就可以结束发掘,也没什么珍贵的物件出土啊!

        难道是,墓道?

        陈桥心中百转千回。

        墓室是文物的重点出土,按照惯例清理大约得两周,可这工程被唐草硬生生缩短到了一周。

        而照理来说不应有重大文物出土的墓道却成了她的发掘重点,小小墓道她安排了一周的清理时间,并且集中了实验室全部的人力。

        她起初不解,但这是叶云光和唐草两大实验室压轴性人物做的安排,她也没有多问,现在细想起来确实不大对劲。

        陈桥抬眼细细端详右前方平斜向下,堆着厚厚沙土的墓道,以她多年发掘的经验来看,这墓道再普通不过了。

        线索,又断了。

        “唐姐,你给透个底呗!”陈桥脑容量不够用,只能向唐草求助。

        “秘密!”唐草故作高深地回了一嘴,顺着为发掘临时搭建的梯子攀爬出去,陈桥赶忙跟上。

        “唐姐,你就和我说说呗,我保证不和手底下那些小孩乱说。”出了墓室陈桥挽上了唐草的胳膊。

        唐草依旧不为所动。

        唐姐,这是逼我的!

        “唐姐~”一声甜的腻死人的声音顺着陈桥的喉咙,缓缓吐出,准确无误地穿透唐草的耳膜,击中她脆弱的心脏。

        不出意料,唐草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欲探究竟,陈桥也是豁出自己那张老脸,乘胜追击再添一把火,她学着唐宝宝的模样伸出四只手指,用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我发四!”

        而后她摇摇头又伸出五根手指,“我发五也可以!”

        “停停停!”唐草停下脚步,伸手捂住陈桥发出恶心声音的嘴巴,“姐,我认输!我说,还不行吗!”

        这话,这动作真得看人,自己孩子做怎么样都可爱。

        陈桥那男人婆一样性格的人做,她真的承受不起。

        陈桥奸计得逞,捡起自己的老脸,配合地恢复正常,“这还差不多。”

        唐草被她吃得死死的,却还是不甘心地顶一嘴,“就该录下来,让你带的师弟师妹们看看他们平时man到不行的师姐可以有多嗲。”

        陈桥撇撇嘴,挽上唐草的手臂,“我不care,如果可以亲自发掘出一件唐三彩,让我脱光衣服绕着研究所裸奔都成。”

        她继续絮絮叨叨,“唐姐你是不知道,上回我去南京参加座谈会,会后去了省博物馆找我同学叙叙旧,她带我去看了一件仓库的非展品——一座仕女唐三彩,那色彩,那造型漂亮极了,看得我就像上手摸,吓得我同学一把拉回来。那时候我就想,如果可以亲手出土一件传世瓷器,这辈子就值了。”

        “姐妹,快醒醒。”唐草戳戳陈桥的脑袋,“你当唐三彩是烂大街的物件吗,要是能随随便便被咱遇见,当初那只成化斗彩鸡缸杯就不会被拍出28亿的高价。”

        她,也知道。

        陈桥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陈桥脑子转的飞快,这怎么又被带跑话题了,“诶,别岔开话题!”

        “急什么,真是的。”唐草也不和她贫嘴了,俯身凑到她耳边,把她掌握的情况一五一十和她和盘托出。

        随着唐草的不断输入,陈桥的嘴巴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慢慢张大,从能穿下一个鹌鹑蛋,装下一个鸡蛋,到最后能装下一个举行鸵鸟蛋,要不是唐草停下,估计她的下巴能掉到地上!

        她到底听见了什么!

        陈桥呆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真的!”

        “嘘!”陈桥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唐草一跳,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嗓音道“这只是我和老师的猜测,未成定局,别到处乱说啊!”

        “我知道!我知道!”说着她拇指食指并拢,虚着在嘴边晃过,“拉链拉上了,这个秘密你知我知老师知!”

        两人说笑着一起到二号墓室,视察发掘进度。

        陈桥前脚刚到,后脚她带的师妹急匆匆地从主墓赶了过来,原来是录入文物编号时她太粗心,把编号弄错了,估计得全部重编。

        她做好所有的心理建设,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饶是寻常,按照师姐一丝不苟的黑脸人设一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而她这罪魁祸首就是在电闪雷鸣的中央,必死无疑。

        哪知,下一刻陈桥笑了,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没有责备反倒出口宽慰她,“年轻人嘛,遇见的事儿少难免犯错,没事儿编号输错了,三天也就重录好了,今晚我陪你。”

        最后竟然还熟稔地伸手一把揽过小师妹的肩膀,对她笑得一脸慈爱,没错,就是慈爱,然后愉快地带她离开工作去了。

        反观被她揽在怀里的小师妹身体僵成了一条直线,脚下像是刚上好油的机器,僵硬而又机械的运作着,踉踉跄跄跟上陈桥的步子。

        唐草跪求那时候小师妹的心理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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