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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端阳


“你这几日怎么总往外跑?还这么晚回来?”

        元鹤把深夜回到府里的元呈叫进了书房,语气间明显有些怒意,元呈屈身回答:“父亲息怒,儿子也是许久没回来,这才在邑京城中多逛了一会。”

        “上次和你说的修缮寺庙一事,我已经和皇上请示过了,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着手操办了。”元鹤心满意足地同元呈提起这件事。

        元呈心下一惊,他知道父亲掌管朝廷大权,但万没想到这件事经由皇上同意的如此之快,他屏住呼吸在心底措辞推脱,元鹤见他迟迟不回话,精明的眼眸里霎时有些不悦:“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元呈突然跪下,顶着压力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恕儿子不能领命。”

        “为何?”元鹤似是没想到元呈竟然会拒绝自己,他震惊地顿住动作,片刻后他自案后走了出来立在元呈身侧,而元呈也稍稍转过身子,朝向元鹤依旧保持着伏身行礼的姿势。

        元呈呼出一口气解释:“儿子最近才知道,大讫边境有蛮夷之族虎视眈眈,近年战火更是连绵不绝,我想自请进入军营,领兵打仗,护我大讫周全!”

        一番话气宇轩昂,竟叫元鹤一时愣住了片刻,他这个儿子小时候性格温吞,长大后也始终是待人温和,故自己一直欲把他培养能接替自己位置的文官,倒是从未想过叫元呈入军营历练。

        元鹤自从听了元呈的一番话后沉默了许久,始终眉头紧锁,瞳孔虽精明利落却带了些疲怠,半晌思索后他叹了口气,把元呈扶了起来。

        “你……”元鹤不知从何说起,他虽怒气中烧但还是舍不得罚骂自己的独子,“你当真想好了?”

        “是。”元呈语气肯定。

        见状元鹤也不好说些什么,他又舒出一口浊气,他幽幽扬起眼睛看向窗外:“唉,罢了,你能进军营自然也是好的,改日我便给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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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粽子确实简单,只不过每日学了一时半刻,两日下来元新月便能够熟练上手了,她手下包裹出来的粽子小巧精美,一旁庆鸽不住口的夸赞更是叫她漾起了笑意。

        “今日过节,王妃如此用心包的粽子,到时候殿下看了也一定会喜欢的。”庆鸽一边说一边把包好的粽子收走,元新月则去了一旁净手。

        纤细的指节被她浸在凉丝丝的清水里,激起小小的涟漪,指尖沾的几颗莹白的糯米随着水波摇晃坠进盆底,元新月轻声嘱咐庆鸽:“明日蒸好,你记着找人送些给兄长。”

        这个时节的芦苇叶长得正好,但难免有些硬爽锋利,元新月连着学着包了两天的粽子,原本白嫩的指尖有了几分怜人的红肿,她盯着左右看了看,没觉出有什么疼痛之感,便不在意了。

        元新月以干净帕子细细致致地擦净了手上残留的水珠,屋外却突然传来几分喧杂的声响,她推开屋门看外头,是彩菲脚步匆匆地自院外回来了。

        平日里院子里的婢女够用,元新月也不特意留着彩菲在抚月阁,若是殿下那边有急事,彩菲也会支应一声离开,今天她便没在府内。

        “彩菲,怎么如此着急?”元新月出了门,彩菲神色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却还是传了刚刚得到的消息:“王妃,刚刚元府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元少爷今日辰时就要启程入塞北军营了。”

        听见彩菲的话元新月脚下一空,身子稍虚了几分,空空晃了一下,吓得彩菲忙扶了一把。

        “塞北军营?”元新月看向彩菲喃喃道:“当真?”

        彩菲点点头。

        塞北是大讫与遂丹的交壤之地,前些年遂丹有意侵犯边疆,是陈定广领兵出征打得遂丹节节败退,这近年来才消停了,但那处终归是与蛮夷他族相邻,想必就算大战没有也是小战不断,一个不小心就是要丧命的,元新月心脏抽痛得紧。

        元呈待她好,她便担心他。

        “怎么会突然想到去塞北了呢?父亲也答应了?”元新月眼圈瞬间红了个彻底,说话的音调颤抖不已,她试图从彩菲的神色里看出一丝端倪,但彩菲也只是听了元呈侍从的话想着通传一声,至于元家的详细情况,她也是一概不知的。

        元新月惴惴不安,她抿了抿唇,挣开了彩菲的手便打算往外头走,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王妃,您慢些。”庆鸽忙拦住元新月,她柔声宽慰道:“想必少爷拖到现在才派人通传也是怕你担心,您不要急,眼下离辰时还早,我这就去吩咐车夫,我们赶去送送少爷还来得及。”

        “也好,也好。”元新月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她也不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叫兄长看了替自己忧心。

        彩菲已经打探到了元呈会从祥玉门出发,她本想着在出府前报告殿下一声,谁知殿下压根不在府中,彩菲没有犹豫逗留,而是直接找了车夫驾车去了祥玉门。

        城墙高耸宽阔,覆以威严气派的琉璃瓦,城门大开。

        元新月下了轿子,一眼便看见城门外那集结的小批人马物资,见到眼前的情形她呼出一口气,还好赶上了,不然兄长这一走,怕是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次相见了。

        “兄长!”元新月从庆鸽手里接过一个小袋子,提起裙摆朝着人群小跑过去,裙袂顺着呼啸的风声飞扬,庆鸽和彩菲忙紧跟上。

        “新月?你怎么来了?”元呈语气诧异,似是没有想到元新月会来送自己,他眼睁睁看着元新月小跑着扑进自己怀里,他的双手一时不知所措地无处可放。

        “兄长……”元新月一直压抑着的泪珠此刻似是断了线般滚落,她毫不在意形象地抹了抹脸,双手环住元呈的腰身,抬头看着眼前一身劲装的男子,不同于以往的温润如玉,此时此刻多了几分飒爽的青年意气。

        “你怎么来了?”一旁来为儿子送行的元鹤更是震惊,他见着元新月一把搂住元呈霎时面露不悦,他咳嗽一声厉色呵斥道:“你一个女人家来凑什么热闹?”

        元新月这才发现身侧还有元鹤在,她闷闷地撒开手。

        “时辰不早了,呈儿出发吧。”元鹤抬抬下巴。

        元新月翕动了下唇瓣,本有一堆问题想问兄长,她想问为何突然要进军营,又想问可带够了干粮衣服,但是元新月不是不知轻重缓急的人,便咽下千叮咛万嘱咐,只把手里的袋子塞给元呈后饱含真情地道了一句:“兄长保重。”

        元呈点点头,朝元新月安抚似的笑笑,便慢慢走回人群。

        上马前他打开刚刚元新月递给自己的小袋子,一股粽叶的清香味冲进鼻腔,他摸了摸还是热的,估计是新蒸出来的,元呈扯了扯嘴角将这几个粽子塞进自己的行囊里,利落地翻身上马,朝后头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抵是要下雨,空中乌云密布,脸上顶着城外有些凛冽的阴风,元呈眼眶微润,此番离开邑京,自己的生母碍着身份不能来送行,嫡母和嫡妹更是没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就连看似爱子的元鹤,也不过是看在没有能够继承他意志和家业的子嗣才对自己好罢了。

        眼看着要远离邑京去了塞北,却始终孤零零一人了无牵绊,元呈却没想到,二妹妹能够特意赶来,他先前待元新月温柔可亲若说只是处于本能的礼貌,现在许是多了几分真情。

        直到马蹄声渐远,元新月这才记起来身边的元鹤,元鹤厉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送送兄长。”元新月喃喃道。

        “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自己的兄长也不能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元鹤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见元新月始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憋屈,也不知道元新月哪点中了韩骁骋的喜好,竟然留她活到了现在,不过既然嫁进了王府,便和元家是不同阵营的人了,元鹤拂袖离开。

        “呼……”元新月心尖委屈得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着元鹤待自己的态度比起出嫁前还愈发严厉了。

        元新月恋恋不舍地看向远方,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揪住般烦闷,庆鸽小心翼翼问:“王妃,回府吧。”

        “我不想回去。”元新月闷闷不乐地提不起精神,她对二人轻声道:“今日是端阳节,你们陪我上街逛逛吧。”

        庆鸽和彩菲见元新月心情不好,只好顺了她的心意,彩菲嘱咐车夫放她们到邑京城里最繁华的百花街即可,这才上了马车。

        有道灼灼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盯着那抹藕粉色的身影,直到她进了马车才收回视线,韩骁骋背过手立于城墙上,刚刚元新月扑进元呈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那一幕,叫他心底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殿下,回府吗?”韩颢问。

        韩骁骋胸中始终憋着一口气,他沉默片刻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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