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柠檬
国庆节前夕，是周日，要补课，刚下课不久，宿舍里只剩祝今朝和莫如风。
祝今朝在备课，今天刚放假，小孩子想放松，作业不宜太多。
莫如风边收拾东西边问:“今朝，你这几天要不要去我家玩玩？”
“嗯，”祝今朝沉思，“有时间的话我再去找你吧，假期还要复习，我们收假要考试。”
莫如风朝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她淡然一笑，注意到莫如风身侧的大包，“如风你这是要回家？”
莫如风摇头，“不是，先去骆裴声那里一躺，他约了模特，叫我过去一起画画，白嫖的，不要白不要。”
模特？
祝今朝转头，笑了笑，“好，路上注意安全。”
莫如风:“嘻嘻，今朝再见。”
莫如风走后，宿舍里清寂无声。
祝今朝动笔，其实她备课早就已经超过木木的进度，她还是没有停下。
她看了时间，装好水，准备去家教。
地铁上，行人匆匆，祝今朝看着侧面的窗，回忆着。
祝今朝刚刚陷入暗恋的泥沼的时候，满眼都是骆裴声。
以至于她目光行至骆裴声时，就能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那是一个周日下午，祝今朝和朋友在学校小镇逛着，周围都是自建房，一楼出租给商户，楼上基本都是辅导机构或者家长陪读的出租屋宾馆。
逛够了，准备回家，路上，她望见骆裴声和一女生在宾馆前，女生面对她，言笑晏晏。
两人谈的很开心，愉快地上楼。
祝今朝让朋友先回家，说自己还有东西没买，朋友走后，她走到那房子前，前面有一牌子:
有房屋出租，30m精修房，一厅一卫含厨房，拎包入住，月租1800/月。
她花光自己所有的社交能力，从老板娘嘴里套出话来。
老板娘捂着嘴跟她说:“你不知道啊，刚刚上去的那个小伙子，自从一年前就在我这里租房子了，每周来个三四次，大都是晚上或者星期天下午，每次来都是带人上去喋，每次人都不一样，那些人每次走都是笑嘻嘻的，有时候那乖乖啊，还会自己一个人上去……”
祝今朝勉强自己笑着听完，全身如置冰窖。
那时候是冬天，宁都冬天的风好冷，长满了刺，她感受到那刺一点点扎进自己的手脚，自己的指甲缝，不见鲜血，满身疮痍。
祝今朝到家，迷糊地睡去，病倒了，夜幕降临，没人叫她起床吃饭，迷迷糊糊看手机，快到自习时间，她自己给老师打电话请假，话都说不清，只隐约听到老师让自己好好休息。
她感觉不到饿，只觉得冷，被子怎么也捂不热，越瑟缩越冷，房间外是悠扬的钢琴声，是妈妈在陪弟弟妹妹练钢琴。
祝今朝无力地舔舔干涩的嘴角，口中苦涩无味。她感受到了从云端坠落地面的无助。半睡半醒地睡着，听到电话铃声。
“今朝你今天没来上晚自习，是生病了吗？吃药了没？有没有好好吃饭？我和慢慢在学校好想你哦……”
是林姝。
祝今朝刚想开口，渴的发不出声音，去摸桌子上的水杯，刚出被子就手臂一阵凉，还没摸到，电话那头的背景声成为她听觉的中心。
“小林姝，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等闻儿吗？”骆裴声调笑着。
林姝是她的闺蜜，也是骆裴声好朋友的心上人。
即使知道，骆裴声对林姝没有什么意思，祝今朝还是忍着，一点点哭出了声。
祝今朝忽然意识到，可能，她对骆裴声，什么都不是。
电话那头的林姝听到她的哭声，连忙安慰，她却停不下来，心里念着骆裴声的名字，嘴边不停地呢喃:“珠珠，我好难受。”
原来心痛难忍的时候，心脏会剧烈地跳着，会失力地喘不上气。
电话挂断，祝今朝睡的也不安稳，隐约间听到敲门声。
“今朝，你班长来看你了。”
意识渐渐回笼，她木然地换衣擦拭身体，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脸色红润却唇色发白的自己。
真狼狈啊，祝今朝。
她掐一把自己的脸，往脸上浇水，冰冷的水哇哇流出，水流弄湿衣袖，顺着白皙骨感的脖颈流下消失。
收拾完自己，祝今朝准备下楼，站在三楼的长廊上看到一楼客厅的骆裴声。
他穿黑白校服，身姿卓越却还带着少年学生气，坐在温文儒雅的张成林旁边，不显半分怯懦，翘着腿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全然一副世界以他为中心的模样。
他也的确是中心。
张成林递给他一杯茶，他接过，垂眸看茶水似乎有一丝犹豫，还是给长辈面子，浅抿一口。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底下哈哈大笑，彭玉带着强撑瞌睡的弟弟妹妹坐在骆裴声对面陪笑。
祝今朝没有继续看下去，沉默地回了房间，莫如风还在房间等她。
莫如风给她带了这两天的作业，让她好好休息，转告老师的话，如果明天不舒服的话，可以先不用返校。
她送着莫如风下楼，骆裴声可能是受够了长辈待客的热情，一看到她俩，就走过来，过来和莫如风一起准备回去。
祝今朝看他在她面前止步，冷漠地对他点头，倔犟地转头去，不看他。
送客的时候，张成林和彭玉还带着两小孩一起过来，走到门口目送两人离去。
几人回到客厅，一片寂然，彭玉催着两个孩子赶紧回房间睡觉。
看着两小孩回房间后，彭玉对她开口:“今朝你怎么不早点说你和裴声如风是同班同学啊，早点说的话，我和你叔叔……”
张成林拉住彭玉，“今朝啊，先回去休息吧。”
她点头，对两人说晚安，离去。
第二天，彭玉拿着钱过来交到她手上，说:“好好和同学相处，节假日什么的，多出去玩，给同学买买礼物，处处关系。”
从此，祝今朝的抚养费翻倍。
彭玉让她巴结骆裴声和莫如风，甚至愿意为此对她好言相待。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和骆裴声之间，不仅仅是感情上的互不相通，还有家世上的天差地别。
即使后来知道，那些人只是骆裴声请的模特，她知道他毫不忌讳地在阅读时间看人体杂志，偶尔她刷题的时候听到男生之间的几句荤话，骆裴声毫不在意参与其中，坦荡地仿佛任何坦露的身躯在他面前都一样。
那又能如何。
她看着两人之间这条深不见底的鸿沟，学会把自己对骆裴声的心思藏匿于心底，学着用沉静的外表保护自己，欺骗自己只是把骆裴声当同学当朋友。
别无其他。
晚上，祝今朝在给木木上课。
小姑娘很聪明，学得很快，但是不够专心，总是暗戳戳地想吃东西，可怜巴巴地让她跟着一起吃。
祝今朝无奈看着小姑娘叉过来的水果，张嘴咬下。
木木看着老师吃下草莓，嫣红的唇鲜红的草莓，鼓着腮帮子一嚼一嚼的，眼睛圆溜溜地像猫！
猫咪老师吃了她投喂的食物，开心！
祝今朝吃完，看着木木呆愣的眼，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木木可以继续写作业了吗？”
看着小女孩开心地点头，重重嗯一声，转头去写作业，时不时开小差左右看她。
她清嗓提醒木木。
可能是不专心被发现，吓了一跳总算是认真了。
祝今朝看着她写作业，等她写完作业，祝今朝还要进行批改总结，与木木的妈妈进行反馈，今天的家教才算完成。
不好一直盯着人家小女孩写作业，这样让人紧张，祝今朝转过一边去，忽而手机跳出弹窗。
［木清阿姨:今朝，不好意思啊，木木她爸爸有事，来不及和她视频，我的工作还也还没做完，你可以陪陪木木玩一个小时左右吗，这一个小时，给你算翻倍的价钱。］
祝今朝回了消息，木木也差不多做完作业，她们边讲解边批改，讲完课，又对小朋友进行表扬，最后才把沐青的消息告诉木木。
祝今朝揉揉小可爱的头，问:“木木是想跳舞还是玩游戏啊？”
木木眼睛一亮，“姐姐和我一起拼猫猫拼图吧！”
祝今朝笑着答好，拼图的时候，看着大片灰亮色的拼图，有的还掺着白，又看着木木展开大海报，才意识到，小姑娘说的猫猫拼图，是龙猫。
她该怎么和小孩子纠正，龙猫是鼠不是猫呢？
祝今朝看着木木兴奋地拿出拼图照着图上的位置放，委婉地说:“木木，这只猫猫的耳朵，好像和其他猫猫不太一样耶。”
“是不太一样，”木木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能是导演觉得大猫要有大耳朵吧。”
她把一块拼图当上去，又惋惜地说:“真可爱，可惜爸爸妈妈不让我养小动物。”
祝今朝看她伤心的样子，同情心爆棚，安慰道:“没事，姐姐也养不了猫猫。”
可是姐姐就是一只猫猫！木木强忍着没有说出来，拿着拼图忽然意识到什么，突然摇着食指，玄乎地说:“姐姐，龙猫是鼠不是猫哦。”
“……”
这孩子，人小鬼大。
等木木的爸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祝今朝才离开这，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距离假期十二点宵禁还有一段时间。
没有车，她还要找车，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干脆走着去。
跟着导航走，都是走大路，但她好像走的有些偏，周围都没有什么店铺，她暗暗记下，下次走另一边。
走过一座桥，几个男的迎面走来，一身酒气，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嘴里叼着烟。
祝今朝低头靠边走。
“嘿嘿，今天那阿姨身材不错，下次还去那里按摩。”
“就是那皮有点松了……”
“半老徐娘嘛，技术过硬，我那个嫩点，下次去，你点那个。”
……
听着他们的话，祝今朝几乎头皮发麻，头压的更低，还放下头发遮住脸，装是很冷地拿衣服捂身子，走得很快。
“我艹，你注意到走过去那个了吗！”
“我想不用等下次了。”
一男的咽口水，“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
酒色昏头，几个男人转了方向。
祝今朝察觉到他们转了方向跟了上来，手是僵硬的，腿是发软的，可是她知道，她再不跑，就会像是高中时候那样。
这是条大路，没有人，没有几辆车，没有人会来救她，没有障碍物，没有躲避物，她的轨迹一览无余。
男女之间的体力是有差别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祝今朝强忍着发颤的心，她拼尽全力，用尽自己的爆发力，也不敢停下。
祝今朝继续跑，到十字路口，她想，如果来了一辆车，她会撞过去，残了也好过被侮辱。
她渴求着有人出现，也在左右张望，有什么可以防御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一片空旷。
冷风灌进她的喉咙，阵阵发凉，连着她的胸腔。
转弯处，一道背影，吸引祝今朝的目光，她抓住救命稻草，拼命跑过去。
“小姐姐，你跑什么啊。”
“别跑啊，我们会让你很舒服的。”
言语间都带着猥琐的笑声，肆无忌惮。
最后几步，后面的脚步声也越近，她强忍着哭意喊出那个名字:“骆裴声。”
他转身，祝今朝摔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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