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笔记

生禾园的开发在缓慢却很顺利的继续，之所以缓慢是因为害怕破坏其本来的地质结构，但是这一过程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没有任何不明生物与元素出现。

        这让我和江天晓暂时安下心。

        约三个月后，临近春节，毕景从国外回国，到了生禾园。

        我才知道，这两个人一直有联系。但江天晓不会像我一样直接去问毕景要他不会给的答案，但他会将事情摊开给毕景看，最后他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本可以在国内随便找一家研究所，却偏要让毕景验这边的“沙”和“土”。

        而他偏偏就被这里的土吸引回来了，倒不是这土这沙有什么问题，而是他打算在这附近，再开一家“八月雪”餐厅，到底是商人，此地虽开发不久，但未来一定会被开发为人文景区，重要的毕公子不缺钱，即便近几年毕家遭受打压，毕景也早贬黜，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毕家的财力，或者对于毕景来讲这不过是失去一个限制他的公差罢了。

        现今的毕流光身上有一种矛盾的状态，不知他是寡欲清心无欲无求，还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而后者本来是怎么也不该与毕景有关系的，但我好像就是看到了。

        我和江天晓都没有再提及那段记忆，但是毕景却主动提出想要去基地看一下。

        毕景虽然一直对考古有着浓厚的兴趣，但他这一正常的行为，在此时却让我与江天晓生出阵阵不安。

        我们带着他沿着整个生禾园基地走了一圈，包括目前已经开发完成的地下部分。相比地上人造的百万年前的景观，地下真正的遗址，无非是已经与土混凝在一起的基石，一些规则的痕迹固执的诉说着自己已经存在了百万余年。一些有价值的化石、琥珀已经被安放至博物馆。

        却是这个地方的一石一土都是百万年前的，但是即使在生禾园之外，哪块石头不是存在了数百万年。

        从遗址出来后，毕景突然问我：“你和梁笑还有联系吗？我想见他一下！”

        “当时我带着小九从蛮岛离开，他留在蛮岛了。不过我听说，蛮岛上也有一些人搬出来了，不知他是否还在岛上。”

        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想小九了，此地距离苍梧不远，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

        “暮阳，过几天给你放假让你会苍梧休息几天怎么样？”江天晓

        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突然道。

        “啊？我才刚到没几天？”先是被暮阳这个称呼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才意识到他要给我放假。

        “不是只给你的，你们组其他人也一样的，你们从苍梧过来也半个多月了，需要回调整一下再正式进入生禾园，而且此地距离苍梧也比较近。往返也比较方便。”

        “那好呀，只是流光你什么时候走？”

        “我会在此呆一段时间的，总之，你回来我肯定还在的。”

        “我已经通知你们小组了，没有重要事情的可自行安排时间离开，三天后回来。今天工作结束就可以走，你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去了。”

        “那，我走了？”虽然听出了他在下逐客令，不确定他为何这样做，但我只当他是特别给我放的假，因为我真有些想回去看看那丫头了。

        在我走后，毕流光看着我问江天晓道：“江学官要陪我去蛮岛吗？”

        “梁笑不在蛮岛。”江天晓收回我身上的目光，转向已看穿一切的毕景。

        “不在？”这倒是出乎毕景意料的。

        “所以生禾园真的有问题？”江天晓没有回答转而问道。

        “你觉得专业的考古队都没有发现的问题，我一个贬黜的医师，可以发现什么吗？不过梁笑也许可以。”话题又回到梁笑身上。

        “他已经给出答案了，”他二人所处的位置在尚未开发完成的遗址之上，遍地砂砾石子，江天晓向前走了走，找个了相对平坦的位置。有继续道，“战后梁笑被秘密接入汉国，在人文院任职，你知道古学院其实是隶属人文院的，此次生禾园开发提交的报告中，审核员签字一栏，赫然‘梁笑’的名字。”江天晓很轻松的讲述着。

        “有点意思。”毕景也向前挪了挪，慵懒的目光难得露出来些许兴趣的光芒，“当年整个‘刺探’计划的策划者，不更名姓坐镇汉国人文院，而一个小小的被列为嫌疑人的木夕，却兜兜转转从苍梧回到家乡，还改了名字，落户苍梧。”毕景的笑意带着几分自嘲。

        “谁让他是梁笑呢，要是他真困在蛮岛那地方一辈子我倒觉得可惜。”

        “是啊，放眼汉国，大概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才，哦，不，他是天才。”毕景倒不吝啬赞赏。

        “也不尽然，当年的毕流光或者尚可与之一较上下。”江天晓俯身抓了一把沙揉捻着。

        “如果当年毕流光一直像梁笑般上进，到现在也许尚可，只是终究不敌，当年不敌，而今更是不可。”毕景到也不谦虚，言语间露出些当年意气风发的姿态。而后似乎想到些什么，又道，“你说，这木夕还偏偏改姓梁了。这梁笑真不简单！”

        “不敌并不要紧，或者是友也不一定。就算你不想见他，他这几天也要来了，毕竟这也算是他曾经的战场。”江天晓没有揣测他的言外之意，将那把沙随手一抛，便随风散了，也许在其中，混合着数百年前某个人的骸骨，此时红日将要落幕，他与毕景的影子很快隐于夜幕之下。

        江天晓也许本意是要我回到苍梧缓和一下，他们也可以先确认一下梁笑是友，而我回到苍梧，确不经意发现了那我打算放弃追寻的故事。

        冬季的苍梧低温和多雨，本该是很舒服的天气，但是因连日的阴雨，湿冷空气的侵蚀，让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散不尽的霉味。

        小九已经放了年假，她在读的是生物医学，再过一年通过考试，便可以进入实践科目，即可以在工作中学习。

        休息的日子，她便在家中研读梁笑的那些书籍，但梁笑有很多古简，不少是他的珍藏，在这样的天气，散发着古简尊贵的是湿木的气味。

        小九似乎也受不了这沉沉的天气，这天天气刚刚放晴，她便将书房的门窗都打开，还将其中的一些书简拿道通风处晒。

        我回来的时候，便是一个这样的天气，雨已经停了，天却没有彻底放晴，我走进院子，便看到了二楼“晒书”的小九。

        “小九”我在院子里喊了她的名字。

        那孩子，不太相信的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是我后，一下子半个身子伸出了窗外，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我真怕她从二楼跳下来。

        但她没有，很快，她出现在了一楼，穿着亚麻的淡蓝色裙子，随意的编着一根鞭子，搭在肩前，我看在严重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木夕，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小丫头，还是不肯轻易叫我姐，或者对于她来讲，兄弟姐妹并不是什么亲人的存在。而她从小无父母疼爱，被手足出卖，认了师父也只得了一句“没那么重要”，所以在我离开苍梧那一刻，便已对我没有期待了吧。

        “小九，这里不是蛮岛，我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以后你可能也会离开苍梧，但是这天下这么大，没有一个地方能将一个人困住。而如果你想找一个人，要比你想失踪容易多了。”

        小九显然并没有听太明白，而是直接将我带上二楼，她正在整理的书房，小九告诉我，她也不敢轻易晒，怕有的书简不能晒，只能这样晾晾，正好让我帮她分别一下。

        她确实找对人了，这活我之前在古学院没少干过，还好她没有直接拿去暴晒，确实有些书并不能晒。

        我第一次认真看梁笑的书房，确实有不少珍藏，有很多是古学院都不常见的书目，而在一众古籍、生物卷、历史卷中，一幅图集映入眼中，图中有一男一女，男子不认识，也和梁笑没有相似之处，那女子的面容却是十分熟悉，在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有着一幅和当年化成一滩水的复制人“沙”一样的面庞，但我知道她不是沙，因为在图集的底部刻着图中人的名字：师父沙也和雪年。

        此时，毕景那句，因为你不是第一个，再次回想在我耳边。

        “这是？”虽然知道小九不会给出答案，但我还是问出了声。

        “这是师父的师父和他复制的人类，雪年！他拥有师父的师母的记忆。”梁笑教一年多的徒弟、刚刚正式学习生物医学一年的小九给出了答案。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在蛮岛？我突然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请教一下梁笑。

        “所以是真的吗？原来人类真的可以复制，而且仅仅用一根头发，一滴血，就可以将人复制出来？还是百万年前的？”小九显然不敢相信，又有些震撼。

        “理论上是可以的，因为现有的技术已经复制出很多已经消失的生物，但是人类是禁止拿来做实验的对象的。”

        “所以，师父才会被流放蛮岛对吗？我看了他的一些实验笔迹，后来又查了一些新闻，才知道师父当年是因为复制人类才被流放到蛮岛。”

        复制人类是真，流放蛮岛究竟是为何，这个可真不好说。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一时半会也跟小九解释不清楚，现在只想搞明白她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笔记？笔记里还说什么了？”

        “你自己看吧！”

        小九从书架中找到一本零散书简，上面应该是梁笑一些零散的工作笔记，将这些笔记零散的拼凑在一起，便可以得出一个这样的故事：

        梁笑的师父沙也、师母莫清是生物医学研究十分出色的学者，也培养了很多出色的学生，其中参与到“基因复制”计划的是他三名比较得力的学生。大师兄炎飒，字莫念；二师姐周恋，字莫思；第三个也是最小的，便是梁笑了，字莫愁。

        这些字都是师母莫清给表的，其中周恋是女弟子，但是也表了字。

        梁笑与同门的师兄、师姐差了二十几岁，但还是因着天资过人，而被沙也代入计划中。

        他们也是最初研究基因复制的一批人，最初他们将这类研究用于复原一些已经消失，或者濒临灭绝的物种，先后在植物、动物身上取得成效后，他们也都想到了那个都会想到的问题，是否可以在人类身上进行复制。

        而很快，这项成果也引起其他各界人士及政府的注意，禁止对人类进行基因复制，在他们提出前便列入禁条。

        其他人能想到的，他们作为行业的专家更知道这样做的可能造成的后果，没有人再提及，更没有人去尝试。

        而这之后不久，生禾园遗址被发现，这个史前遗址在洲际引发不小的讨论，甚至在遗址中发现不少琥珀、化石，他们的工作开始转向史前生物的研究，更高难度的在化石、琥珀中提取基因，试着可以将一些史前的生物复原。

        而确实取得了一些成功，在琥珀和冻土中提取出的生物基因，确实培育出了一些新的昆虫，虽然都很快夭折，但是仍然是很大的成就。

        而在生禾园的开发过程中，师母莫清因很多年前一次实验的辐射，诱发身体病症，身体各项器官开始衰竭。

        沙也一直研究生物医学却只能看着妻子一天天枯竭，直到走向死亡，这让他不能接受，于是他第一次有了复制人类的想法，并付诸实践，提取了自己的妻子的血液用于试验。

        而同时，他们在研究一个遗留的“血滴琥珀”时发现，那滴血，极有可能来自史前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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