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九
我收回獒狼身上的目光，看向身后那棵树，树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的是前朝的服饰。手腕上带着一个手环，与獒狼的是同一材质。她应该就是这獒狼的主人，而她看到我后，似有兴奋，三步从树上跳下来，站到獒狼旁边，摸着獒狼的头道：“疾风，是个漂亮小姐姐呢！”随后又问道：“你是哪里人？”
“我不是这里人，我新来的。”
不知为何，被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震慑了，她看上去那么单纯却让我感到害怕！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里人，这岛上的女人我都认识，我见过海水冲上来的死人，你是不小心掉海里被海水冲上来的吗？”
“我是犯了错，被流放的。”
那女孩儿听了哈哈大笑，她仔细看我道，“这岛上多少年没来人了，你一定是犯了很大的罪吧！”
“就是，就是……”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罪行”，一时语塞。
随后她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站到我面前，十五六岁的身形，约莫到我胸口，她再凑近一点道：“就得这样，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不然这岛上你活不下去！”
“疾风，走了！”
说罢，那獒狼也跃下来，小女孩爬到了它的背上，两人向林深处走去，我犹豫也要不要跟上去，看我没有动作，那女孩又转身道：“你不走吗？可没有多余的让你骑，疾风也不会让你骑的。”
“不，不用，我能走，你们慢点，我跟上就是了！”这让我骑我也不敢骑。
果然她放慢了速度，一边走一边问我：“我叫小九，你叫什么？”
“我叫木夕！”
“木夕？你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吗？”
“有，有个哥哥！”提到这里，也不知我哥怎么样了，如果他知道我来了蛮地，会来救我吗？想到这里又笑自己，之前逞能，现在却真的有些后悔了。
“那为什么就你自己呀！”
“我自己？”说完我才想到，蛮岛原来流放之人，大都是整个家族，按我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刑法实在不该只一人被罚！
“他们在别处受苦呢！”
“哦，那地方跟蛮岛比怎么样？”她相信了。
“那地方、”我想到了繁华喧闹的藏京，和谐安定的长海，“那地方有吃有喝，有房子住，就是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让睡觉吗？”
“睡觉是让的！”
“有吃有喝有觉睡，那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呀！”少女带我穿过丛林，生生在灌木丛生的树丛中找出一条路来。
“比如，你想说话却不让你说，说错了可能就会受到重罚！就吃不了饭，睡不了觉，房子可能也就丢了。”
“那确实不太好，不让我说话，比不让我吃饭还难受。那其实你比你家人还好一些，这里至少不会不让你说话，而且想说什么说什么？”
我刚想，终究是心思单纯的小女孩，不想她回过身来，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把不听你说的杀掉就好了。”
仍是带着单纯的笑，那笑并无恶意，而我很快领教到，这里，杀人，如同杀一只猛兽！甚至更轻松。
弯弯绕绕步行十余里，终于看到了山中真面目，并不是树枝搭的棚户，是前朝遗留的建筑，已经破败，但至少可避风雨、猛兽。
整个岛的人都住在这里，但只有极少数人住在高层，小九与疾风便住在最底层，一个小角落，十米见方。我们进入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渐渐的有房间的门前亮起火焰，如同一盏盏明灯。
“那是夜明火，那根木材刚好够燃一个晚上，到早上会熄灭，不管多热都要点它！”
小九说着，也点燃了门前的“夜明火”，此时我才看清屋内，床板应该是遗留的，上面铺着杂草，最让我吃惊的是，这小床之上，有个帘子，是珍珠穿的，在这陋室极为醒目。
她收拾出一方空间，扯了些藤条，几下子给我编出个藤排，从自己床上扯下一些破布和兽毛，铺在上面道：“你可以在这睡，也可以在隔壁空屋子睡，整座岛没多少人，在这找个睡觉的地方是很容易的，但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住比较好！”
“你家其他家人呢？”
“死的死，走得走！”
“走？”这荒岛能走到哪呢？
小姑娘指指头顶的地方，又道：“这上面也有很多空房，但是不是谁都可以上去的，而上去的人，就与我们不是一家人了。我以后也会上去的。”说最后一句话时，又露出那可爱又可怖的笑。
所以即使上面有很多空房，但是底层必须有人，或者说，牺牲品。若有猛兽来袭，下面的人便不再是人，而是食物！
“你就在这里别出去，我去给隔壁的瞎子点上！”
“瞎子？你的朋友？”
“跟你一样，新来的，一入岛走错路，就被毒瘴伤了眼睛，疾风吃了有毒的果子，他给疾风解了毒我便给他带回来了。”
入岛第一天我已经见识了这座岛可怖，但也后怕，如果没有这小姑娘，恐怕我就不只是眼瞎那么简单了。也越发明白了，也许江天晓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他真的放手了。
然而这第一天比我想象要漫长。
即使身体乏累，而脑子确是无比清醒的，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躁动不安的火焰，此刻最能给我安全感的确是门口的那头獒狼。
果然后半夜，那个救我的人就站在了我的床前，欲下杀手。
“这才第一天，就想杀我了吗？小九？”我睁开了眼，小姑娘的脚步退却了，我猜对了，她不敢杀人！否则以她和这头獒狼怎么也不至于住在底层。
“我没想杀你，要想杀你我早动手了，我只是、想要你的水！”说着，她一伸手夺走了我的水壶！
“为了一壶水，你要杀我？你下午为什么不动手！”火光映出她故作坚定的脸，她想隐藏什么，最后还是磕磕绊绊说：“最近两年大旱，岛上的溪水都干了，井里的水都成泥汤了，但全岛就靠那点水度日，你这水可是这岛上最珍贵的东西了。”
“你想要清水，下午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还费劲带我回来，是什么人让你突然做了决定！”
她回来后，只见过一个人，隔壁的瞎子。
“疾风的毒并没有痊愈，瞎子说，给他清水喝，他才替我治！这岛上我唯一能找到清水的地方就是你这里了。”她更向后站了站，确保我不再夺水，才告诉我。
“那你需要水，你跟我说，我便给你了。何至于要杀我！”
“这是淡水，你怎么可能给我？”
“纵然它很稀缺，但你刚刚救了我，而我现在没有它也不会立刻死掉，我为什么不会给你？”
“救了你，你就会把水给我？”小姑娘不敢相信的放下了手中的刺木，离我远了一些，似乎终于打算放下杀我的念头，她还是紧紧的抱着水，对我道“我之前也救过很多人，但他们照样会抢我的食物，欺负我。我也救了瞎子，他照样跟我提条件！”
此刻我终于明白，她为何会脱口而出杀人，这里没有恩义，没有法律，没有道德，这里的人命根本没有重量。
我试着靠近她，她警惕的向旁边挪了下，甚至试图唤入疾风，我急忙退了退，对她道：“小九，你救过很多人，他们反过来害你，可能不止一次，但是你今天还是救了我，之前还是救了瞎子。因为你根本没想过我们会因此感恩，而你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情感，你可以救我也可以杀我，就像那些被你救了的人，他们反过来害你，你也并不怪罪。”
“这里根本没有情感，我救你救他们都是自己开心，自己有本事，所以他们有本事来害我，夺我的东西，那也是他们的本事，我自己不如别人为何要怪！你要有本事，现在也可以杀了我！这就是这里的规则！”
又是杀人
“我知道你说的规则若肉强食，但是小九我告诉你不是这样的。在人类的世界是有善恶的，你屡次选择救人不只是你想炫本事，而是你心底是善意的，而在你想要动杀心的时候，也是因为你不这么做，你会死，或者你的朋友会死，在这种非此即彼的时候，在这里做这种决定，我也会认可。但你想那些被那你救了又反过来害你的人，他们真的是活不下了吗？不是的吧，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想踩着你爬的更高吧！”
火光映照出的脸放下了防备，仿佛在认真听我说话。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一见她就莫名对她恐惧，因为在她身上缺少了人的情感，她像一只没有经过驯化的野兽，她保留了人类的形态，却是潜意识是兽性意识，而刚刚第一次有人提醒她她是人，还很有可能是个善良的人，她第一次收起了爪牙。
安抚完这一个，我想左右今夜是睡不了了，天将欲亮，我想隔壁的瞎子也没睡好吧，那个跟我一样来自文明世界的人，可不是为了一口清水，他是真的想我死！也许是经过小九，我有了勇气，趁着孤勇，我敲敲隔壁的墙道：“瞎子的听力应该很好吧，不是想喝水吗，自己来拿呀！”
见我这样，小九警惕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替我担心，她想要重新捡起刺木。
果然，敲地的声音响起，一个男人拄着竹竿向我们走来，火光映出了他的脸，除去一双没有神态的眼睛，这是一张并不陌生的脸，我诧异的喊出：“梁学官？”
“你是？”
“这就不奇怪了，先救再杀本就是梁学官最擅长的。生禾园没有得手，梁学官也不至于追到这荒岛！”我自然知道他到此不是为我，只是此时梁笑对于我来讲也算“熟人”，不免想要调侃几句。
“木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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