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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后面几天,安干脆哪里也不去,缠着大喇嘛到书房与她讨论怎么吐纳才可以隔空力,怎么可以轻身飞跃,怎么可以挡暗器清内毒等等。\wwW.qВ5。c0М/然后自己晚上回屋对着图细细印证。

        大喇嘛也知道那天要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受福晋数落,确实很委屈了她,所以也由着她缠,反正他自己也喜欢与这个聪明古怪的徒弟混在一起。但不知不觉间,他顺着安的话开始反省自己的武功,竟有柳暗花明的感觉,几日间便打通了以往一直非常费解难通的难关,自己都很能察觉到,这几天他的内功在突飞猛进。想到这儿他不禁有点汗颜,有种师傅偷徒弟功夫的感觉。

        可这几天多尔衮快被他师徒俩烦死,每天两人一会儿窃窃私语,让他很想竖着耳朵去听清楚两人再说什么体己话,一会儿又是谁兴奋地在桌上猛击一掌,把专心办公中的他惊得心跳加。最麻烦是两人一说上话似乎就忘了他的存在,任他在一边大声咳嗽抗议都无效,最后他只得把公文搬到客堂,只求远远地离开这两个疯子,好让他耳根得片刻安静。

        可是转移政策宣告无效,安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在耳后响起:“啊,济尔哈朗还真吃了败仗,这下他回朝就没脸见人了。”

        “他是自己愚蠢,接了这么个热煎堆。我早知道他在吴三桂那里讨不了什么好儿去。好了,趁军队还没多大损失,我这就给他个台阶回来吧。如今中原被李闯和张献忠闹得不可收拾,我们……”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安抢上一句,然后轻飘飘地飘到案头拈起一块她最喜欢的红白相衬的山楂奶卷来吃。

        多尔衮下意识觉得她走路怪怪的,人似乎也长了不少,不知她又搞什么古怪,可左右打量着又看不出什么,也想不出安什么时候搬条矮凳来垫脚了。安吃着奶卷斜眼见了多尔衮的疑惑,心中越得意,但又懊恼他自重身份不站起来看个究竟,只得使点力把身子继续缓缓往上升,直至高出桌案半尺有余这才停止上升,生生凝立不动,而后也不说话,得意洋洋地俯视着多尔衮的满脸惊奇。她往常因人小,与大人们说话时一直得仰着,使她总觉得在气势上矮了一截。如今她也能俯着作其权威状了,心中好不得意。

        多尔衮一看安的嘴脸便猜知安心里猫爪挠着似的希望他表现出一脸惊讶,最好还出口询问。他偏不上当,只是微笑着当作看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的轻描淡写地道:“小小安,你白天在我这儿这么搞搞没问题,晚上可千万别乱来,否则府里的人一准把你看作野鬼。你不知道,这一阵子你在床头挂张死人图,连胆大的人找你去都不敢落了单,怕阳气不足,你真身露出来吓着他们。”可心里确是好奇万分,不知道安所做的举动是不是未来世界的什么轻身功夫。

        安“哼”了一声,见垂直上下引不起多尔衮的兴趣,便在空中缓缓一个转身,身形不动地飘到门口,甩了下袖子,也没见她碰到门,那门就“呀”一声缓缓关上,似是有个暗手在推着这扇门似的。然后继续脚不沾地地飘回桌前,夹上一块奶卷边咬边道:“王爷,你这么忍着好奇心累不累啊,会憋出病来的。你有疑问就直接问嘛,我们又不是外人,我也不会取笑于你的。”

        多尔衮笑道:“我等你自己说出来。因你的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所能了解,所以问出来的问题未必对题。你师傅不知道,看他这几天抓耳挠腮,老神在在的,一定吃了你很多闷亏而不自知,我才不上你当。”

        安无计可施,只得飘落地站好了埋怨道:“王爷,你就不能装得随和点,糊涂点,看在我是小孩子难得高兴的份上,你就当作哄我开心问一个问题好不好?我保证给你个完美的答案。你瞧我都在哄你了。”

        多尔衮抿唇一笑:“这飘来飘去的功夫我学不学得会?你得给我个完美答案。”

        安脑子一转,就知上了多尔衮的圈套,要给他完美答案,除非教会了他才算是证明。她不由得一阵懊恼,心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老上他的当。抓过桌上的奶卷盘子捧着狂塞了两卷,终于才咕咕哝哝道:“王爷好小气,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骗,没气魄,没胸怀,没志气,没道理。好吧,算我愿赌服输,不过我有条件,你得对劳亲好一点。我这回与福晋丫头吵架,纯是为了她骂劳亲是野种。王爷,劳亲需要你撑腰呢,你不要老是只捧着大儿子博尔多。”

        “小东西,说我没志气的,这全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不过你说得不错,劳亲,我确实慢待了他,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却是我哥哥阿济赤的亲儿子,一般的王孙贵胄,还轮不上那班小丫头多嘴。这事你师傅已经告诉过我,晚上吃饭时候看我如何处置。也算是给你出口气。”

        安忙摆手道:“王爷不急,我师傅还说要我别打草惊蛇,他想慢慢查出那双后面的黑手哪,师傅,师傅,你快进来,我早听到您到门边了。”

        果见大喇嘛苦着脸推门进来,对多尔衮道:“古早传说,猫教老虎时候留了后手,所以老虎一生都不会爬树,威胁不到猫。如今我没听这教训,把毕生所学倾盘传授,落得连**都快没了。没想到她能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境界,唉,总算她还有一念之仁当我是她师傅,否则这世上定会少个喇嘛。”

        多尔衮笑道:“我见你们师徒如此醉心武学,还特意让出地方给你们自己折腾,没想到安是在欺负你师傅啊。”

        安忙摇头否定:“非也非也,第一次是我想着能不能轻功练到足不点地,即使过河也不怕湿脚,师傅说不可能,那只有菩萨神佛才做得到的。我偏拧着做,苦思一夜,前前后后豁然贯通,不仅真的练成神佛才有的轻功,连顺风耳也一并练了出来,所以师傅输了我一局,以后见到我再不能在我名字前带个‘小’字了,连孩子什么的也不能叫。以后师傅再想叫我,得叫我‘巨安’了。所以王爷你回忆一下,师傅进门后就没称呼我一声过,怕不好意思。第二次是师傅不信我的内力可以不通过接触打到我想打到的地方,而且还可以随意放大缩小,结果我试了一试,师傅这才服了,不过我就不要师傅履行诺言了,嘻嘻,现在师傅再不肯与我打赌了,我心中满是高手的寂寞啊。”

        多尔衮把师徒两的话前后一对照,便已知道,大喇嘛第二次一定是“你如果什么什么,我就还俗不当喇嘛”,还好安还不是胡来的人,赢了师傅已经很开心,不与师傅计较这个细节了。但他偷眼觑见大喇嘛一脸尴尬,便一笑带过,道:“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噢,说到那两个小丫头。安,你说下去。”

        安见多尔衮提正事了,只得冲师傅做个鬼脸作罢。大喇嘛苦笑道:“好了,打破王爷心爱的秘色瓷笔洗还没与王爷说呢,一定是王爷没中你的圈套。不过王爷,依老衲看,王爷还是暂缓处理那两个丫头,让我查出他们后面主使的人是哪个府上的。”

        多尔衮笑道:“**师多虑了。目下敢派人进我府上打探消息的人,不出三家,一个是手握重兵的豪格,一个是自以为和我平起平坐的济尔哈朗,再一个就是有恃无恐的宫里的人了。我要打听出来干什么?如果是豪格家的,我本来就已经在对付他了,不会因为他派两个没用的丫头来,我会再增一份或减一份对他的压力;济尔哈朗,他即使再派一队人来,也挽不回他的颓势;至于若是皇宫里面的,我知道了又能如何?提着这两个丫头去责问她们?传出去我还不成了董卓阿满一流?要如此,我还不如直接废了他们更爽快。所以我也不想费这个心思去查啦,她们有嫌疑,正好趁着两人冒犯主子这条罪名,狠狠处理了她们,也算是杀鸡儆猴,给府里那些没露形的歹人一个提醒。”

        安忍不住叫好:“对啊,对啊,是该如此啊,王爷胸有丘壑,一代雄霸,考虑事情终究是与我们有点不一样,非常有霸气呀。”

        大喇嘛思索了一下道:“可惜了两个年轻人。唉。”

        安不解,但知道多尔衮治家如治军,不知道晚饭他会作出什么决定来,心中很有点慌,但也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置,心中又有些期待。她也不问师傅了,反正到时候瞧着就是。

        多尔衮不想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太严肃,便缓了口气问安:“你师傅说你打碎了我的宝贝,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安浑不把他当一回事,嘻笑道:“那你也去打碎一样我的宝贝好了,我如今最宝贝那张死人图,王爷如果撕烂了它,不仅报得一箭之仇,盍府上下一定也是大快人心,大呼王爷干了一件好事。”

        多尔衮笑道:“嗯,你的墨宝来换我的宋朝秘制秘色瓷,你真有奸商的骨子。罢了,我给你个任务,你完成了呢,我不追究你,完不成的话,你就得给我好好地抄五百篇《血盆经》,我过年时候要用。”

        安抗议:“王爷你才是大奸商,我捉了个黄大块,你也没奖励我一毫子。如今府里大家人人都有月例,唯独我没有,你不知道英雄床头金尽是多么汗颜的事情。所以我才不愤拿你的笔洗出气,这也是你咎由自取的。”

        “这么说这么好玩的事情你就不愿意做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就是不。”

        “前几天飞鹰盟送了你一件貂皮大衣,很不错,不愧为是千金裘。昨日他们又送了你一匹花色斑杂的马,可别看它长相不好,懂行的人都知道那是五花马,是个日行千里的种。巧了,城里有家百年老店,名叫‘五千埕’,既是说了它家藏酒之丰,又暗合了李太白名句‘五花马,千斤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见过的人都说这店名起得好,但它与飞鹰盟有什么关系呢?与你的两件礼物有什么联系呢?你不想知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帮江湖人这几天闹哄哄地在城里荡来荡去,吵架吃酒,料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安听了心中一动,但终究克制住,抿嘴笑道:“我不上你当。”

        大喇嘛一听,在边上插话道:“飞鹰盟自去年不赞同李闯的主张,提出‘攘外必先安内’以来,很沉寂了一年多,这回他怎么会选择我们这儿聚会?他们的盟主安大鹰有没有来?如果捉得这个人物,对中原武林也是个不小打击。”

        多尔衮笑看着安专注地听着大喇嘛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早在活动了。“我不知道他来没来,也不知道他们所为何来,我已经安了人进去,后面就相机行事吧。很多日子没骑马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去打个猎,天天闷在朝中与那帮酸才玩心计,我已经快憋死了。小安,过几天我带你去我小时候猎到大熊的地方打猎去,我看你闷在府里与没见没识的女人们打交道也是快闷出病来了。”

        安拍手叫好:“好啊好啊,王爷这个要求我一定答应。”

        “小东西,捡了便宜还卖乖。”

        从多尔衮那里出来,大喇嘛走了远了才严肃的对安道:“你知道王爷会如何处理姑莱儿,福莱娜姐妹吗?”

        安摇头道:“听说王爷很厉害的,大概要打他们个半死吧。”

        大喇嘛摇头道:“不是。依王爷的性子,这两姐妹不是绑树上隔半个时辰泼盆冷水冻成冰条子,便是埋雪堆里闷死。他们旗里的旗主处死手下的旗人,连皇帝都插不进手的。”

        安忍不住停下脚步,惊恐地道:“可他们两个也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啊,即使骂了劳亲,打一顿就算了,就算她们打探了府里的消息出去给人,但她们连我们的小院都进不了,能打听着点啥?王爷如果这么处理就太不人道了,不行,我得救她们的命。”

        大喇嘛叹道:“王爷性子暴戾,以我的身份劝他可以,但如果阻止他,甚至后面做动作放了他必欲杀之的人,以后怕再没机会让他听我的劝了。不过王爷与你投缘,对你从来就象个好长辈一样,从不生你的气,所以我想如果由你去劝阻,可能效果好一点。”

        安道:“师傅,王爷这人恶霸得很,打定了的主意,恐怕再多几个我去劝都不一定用。”她心中也没太当回事,王爷要处理刁奴是他家事,她能挡就挡一挡,不能挡,她想,她也没办法。

        “是啊,可怜两条性命,还这么年轻,她们懂什么了,犯个糊涂,就丢掉一条命。”大喇嘛双手合什,满脸不忍。

        “师傅,我上回见你喝令何笑之‘哪里来,哪里去’时候,还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对胆敢来犯的人没必要这么宽容,今儿看来这是你的脾气。我很纳闷,师傅你来王府不会就为保护王爷安全,帮王爷办点棘手事的吧,一定是想感化王爷是不是?”

        “如今再加上一个你。”大喇嘛很和蔼地看着安。“你与王爷有一点相同,都是聪明过人,年少得志。所以你们行事当中难免刚愎自用,性子当中难免有点轻狂不容人。正因为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能达到更高的地位,这种性子才会害更多的人,也会更厉害地反噬你们自己的良心。你还小,还做不出什么来,但王爷的性子已经吞噬了很多条性命了。”

        “我懂了,师傅前一阵叫我不要滥用手中的权力,要我向福晋道歉,也是这个意思吧?”安思索了一下心中很有所感。“那我们是不是该给福莱娜姐妹一个改过的机会?不过为了平王爷的气,你看是不是还是得给她们一点教训?”

        大喇嘛欢喜地摩摩徒弟的头,笑道:“你既然已经懂了,那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办吧。师傅很高兴你能原谅那两个姐妹。”

        安吐了吐舌,冲舒服扮个鬼脸,道:“我又懂了,师傅前几天陪我一起疯,是在消磨我的恶气,让我不要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的吧?”

        大喇嘛扪心大乐,只是一个劲儿地念着“善哉,善哉”。不过安心里早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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