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张符
一直等到天黑，整栋大楼空下来，他们才走出咖啡厅。
鹤卿在手心画上匿形符，跟着计景进了冥司。
冥界冥主过分崇尚节俭，下班后非必要不许留灯，整个冥司漆黑一片。
两人艰难摸索到数据库门口，进去前，计景敲了两次门，确认里面没人，才刷牌入内。
他们没有开灯，就着手机电筒的光开了台电脑。
“看一看还是拷走？”计景问。
鹤卿一边抹掉符印一边问：“能直接拷走吗？”
计景说：“应该可以。”
“那就拷走，带回桃园给大殿看看。”鹤卿毫不犹豫。
计景没异议，他也有这个打算。他把u盘插进主机，按了复制粘贴。
鹤卿紧盯着移动得异常缓慢的进度条，突然想到：“这么重要的机密，没有防盗设置吗？”
计景哂笑一声：“这么大个冥司，一个摄像头都不装，美其名曰鼓励慎独，看这样子估计也没有。”
鹤卿弯唇笑下，静等复制完成。
进度条在爬到近五分之一的位置时卡住不动了，半秒后，“继续复制请输入密码”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计景和鹤卿面面相觑。
“看来想全拿走是不可能了。”计景叹了口气。
鹤卿拍拍他肩膀：“先拿这么多吧，剩下的之后再想办法。”
计景颔首，准备叉掉对话框弹出u盘，但不行。连续点击了十几次，对话框始终固定在画面中央，而屏幕其他位置因此被锁定。
计景索性丢开鼠标，直接拔下u盘。
也是在这个瞬间，楼内警报遽然拉响，数据库八个角上的警示灯开始转起红色的灯光。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拔腿向外跑，顺利下楼后，被冥司的鬼兵堵在大厅。
缠斗了十几分钟，他们总算破开围攻，冲出冥司，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鬼兵。
鹤卿边跑边说：“你不是能直接回人界么，你带着u盘先走，我引开他们。”
“不行，”计景脚步不停，“门在冥司里，从外面回不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刚才只顾的上朝外跑。
冲进步行街主路后，四周拥挤起来。
他们逆向奔逃，速度被迫放缓，身后的鬼兵也一样处处受限。
步行街左侧的第三层商业楼上，贺迩立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了良久，才吩咐身后：“去把下面那两个带上来。”
前面就是步行街出口，一旦出去，只会更难摆脱追兵。
计景招招手，示意鹤卿从另一边折回去。
追兵开始走对角线逼近，眼见就要被抓住，中间忽然升起浓郁黑雾，计景被猛力向后一拉，下意识拽住鹤卿。
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后，他才发现自己和鹤卿被带到一个包间。
从室内装潢来看，似乎是个日式茶室。
正中间榻榻米上，贺迩姿态闲适，撑着脑袋倒了两杯茶，语气散漫道：“坐。”
计景和鹤卿愣在原地。
贺迩将茶碗推到对面：“跑了这么久，不渴吗？”
计景蹙眉问：“你怎么在这？”
“冥界有规定我不能来？”贺迩抬眼看他。
短暂的静默后，鹤卿在榻榻米坐下：“多谢相救。”
计景犹豫片刻，也随之坐下。
“鬼兵为什么追你们？”贺迩转着茶碗，状似不经意地问。
见两人不愿回答，贺迩又道：“我现在把他们招来问问也不迟。”
计景深吸一口气，硬邦邦地回：“我们拿了点资料出来。”
贺迩问：“什么资料？”
计景盯着他，谨慎措辞：“一些失踪游魂的信息。”
贺迩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似乎很感兴趣：“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里没有电脑，不如回桃园看吧。”鹤卿紧接着提议。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东西带回桃园更加稳妥。
贺迩看眼鹤卿，随即敛目，没说话。
片刻后，茶碗被搁在桌上，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贺迩朝站在门口候着的妖属吩咐：“你们的行动不要停，有什么消息，立刻跟我汇报。”
然后对计景鹤卿道：“走吧。”
“……之后我们就回来了。”
计景将事情的经过压缩着快速讲完，书房里安静下来。
须臾，向小园稍显底气不足地问：“你救计景和鹤卿，是碰巧吗？”
话是对贺迩说的，但沙发上的男人只冷淡扫她一眼，没回答。
见他不答，计景接着追问：“那么多人被妖所害，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是不是我们在茶室里和你说了实话，就没命回桃园了？”
贺迩听笑了，面色看上去回温许多，但眼神依旧冰冷：“你在哪里说实话，我想灭口都不晚。”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都变得整肃。
贺迩却就此缄默，只是坐着。既无更多行动，也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书房再次沉寂下来，像个真空的方形罐子，明明满是震动，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终于，陵光开口打破沉默：“先看看资料吧。”
瑞卿和向小园围向书桌，开始浏览他们带回来的资料。
只粗略过一遍也用了不少时间，瑞卿不解：“这么多游魂，真要是都失踪了，能被藏在哪儿呢？”
“如果集中在一起，也太引人注意了吧。”向小园同样迷茫。
瑞卿抬眼：“那就是分散藏着咯，说不定他们早就悄无声息消失了。”
“这个应该不会，”计景插话，“如果这些游魂都不在了，冥界没必要再记录下来，打上一模一样的标签反倒像是一种专门的标记。”
有道理，向小园和瑞卿认同地点点头。
简短的讨论戛然而止，室内气氛总算有所缓和。
鹤卿的伤口已经敷上创药，用纱布挨个裹好。园医叮嘱了几句，跟陵光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向小园看着快被缠成木乃伊的鹤卿，走近关切：“你还好吧？”
“都是小伤，没事。”鹤卿语气轻描淡写。
瑞卿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他身上：“你这个伤，得找个人贴身照顾吧。”
向小园赞成：“郑希是护士，她肯定有经验。”
鹤卿一愣，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游魂的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向小园摇摇头：“毫无头绪，我实在想不通冥界把游魂藏起来干什么。”
“是啊，妖界和冥界在预谋什么，我们根本一无所知。”瑞卿意有所指。
向小园忍不住看了眼从刚才起就没再出声的贺迩。
他已经起身，双手插兜立在窗边，面容冷淡地听他们讨论。
计景也看过去，显然还没打消对他的怀疑：“妖君大人有什么想法？”
贺迩直视他，话语中有了些隐忍不发的怒意：“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气氛又一次宕到冰点。
“好了。”陵光再次出声，制止计景和瑞卿的言语挑衅，对贺迩道：“你想要的游魂信息，我可以给你。条件跟之前一样，东西你尽管带走，但桃园的存在和计景鹤卿的事不能泄露出去。”
贺迩静盯着陵光，半晌才道：“这些游魂会被用作何用，陵光大殿不好奇吗？”
陵光闻言蹙眉，看着他没搭腔。
贺迩紧接着道：“我们换个交换条件怎么样？”
陵光眼中的判惕更浓：“什么条件？”
贺迩不疾不徐道：“冥界的游魂失踪，妖界到底有没有参与，我不清楚，也不关心。但这么多失踪游魂究竟藏在哪里，我倒是很感兴趣。我替你们保守桃园的秘密，你们帮我找到游魂，如何？”
即使贺迩不说，陵光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大概率会暗中调查一番，尽可能地搜寻游魂。
说是帮忙，其实也不尽然。
但贺迩身为妖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妖属众多，为什么不自己派人去找，反倒要桃园相助？
计景替陵光发出疑问：“堂堂妖君，连个找游魂的手下都没有吗？”
他语气不大好，但贺迩难得平心静气：“我回妖界不久，身边信得过的妖属不多，他们还有别的任务要完成，所以人手不够。”
“别的任务？”计景穷追不舍，“该不会是什么杀人的任务吧？”
“这件事如果真的和我有关，你认为自己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么？”贺迩神情已无波澜。
计景当然明白他的话不假，但还是不放心：“你该不会是处心积虑想接近桃园，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贺迩似乎笑了：“你觉得桃园里有什么值得我大费周章的东西？”
正如贺迩所说，对外界而言，桃园没有价值。
这里头的一砖一瓦，都是近千年时间里慢慢积累的。
园中的游魂，虽然数量众多，但都普普通通，日常生活与做人时没什么不同，学习符术的少之又少。
与其说是恐外界有所图而避世，到不如说是为了保全自身而不得不隐匿行踪。
因为他们违背规则，强行逗留，是逆天之行。
安静的房间里，向小园垂着眼小小声问：“我们能相信你吗？”
贺迩侧眸看她，他听见了，也回答了：“关于桃园，我有自己的信息来源。郑希的事，和我无关。”
向小园诧异掀眼，讶然于他在这时候跟自己解释之前的问题。但哪怕知道他的举动是为了达到自身目的，她还是不免有所触动。
话罢，贺迩再次询问陵光的意见。
事情隐秘且紧急，不宜扩散太广，也不能耽搁太久。
陵光考虑少刻，点头同意。
众人在书房里商量行动事宜。
聊到去冥界的人选时，瑞卿面露关切对鹤卿道：“你伤成这样，先安心养伤吧。游魂的事，我去冥界查。”
计景附和：“没错，我和瑞卿去查，你留在桃园就好。”
向小园也跃跃欲试道：“对对对，你留下养伤，我和他们一起去。”
陵光眉心一紧，对向小园道：“你去添什么乱，留下照顾鹤卿。”
向小园不满：“我为什么不能去啊，我也会符术，肯定能帮上忙的。而且郑希是护士，让她照顾鹤卿不是更好吗？”
“凭你那点符术积累，能帮上什么忙？”陵光的语气不容反驳，“找游魂是正事，不是游戏。你和郑希还有园医一起去照顾鹤卿。”
向小园嘴快撅到天上，气鼓鼓地跑到一边贴墙。
鹤卿则无语扶额：倒也不用这么多人来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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