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烦恼
晚上八点多，那个世人眼中人人艳羡有钱有势过得幸福无比的江锦天依然还在会议室开会。
会议从下午两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而讨论的问题依然没有结果，双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争论的焦点，是以江锦天为首的一派力主继续投入资金进行新药的研发，而以董事长为首的一派则强烈反对，理由是新药研发难度大，且从前期投入来看，其收效甚微，因此想及时止损。
公司董事长钱芳，江锦天的母亲，年近七十，现已很少亲自参加会议，但公司的掌控权，依然被她牢牢掌控在手里。
当然这只是外人看到的，早在几年前，随着江锦天势力的壮大，她就有了隐隐的担忧，而最近两年，她的这种担忧则更甚。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助理王博从会议室走出来，让前台的小姑娘去买点吃的送到江锦天办公室去：“简单一点，买点米饭和菜就可以了。”
小姑娘诚惶诚恐，她还是第一次被吩咐做这事，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向谁去打听江锦天的饮食喜好，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事被罚。
她怯怯地“喂，喂”了两声，眼看王博转身要走，急得差点哭起来。
谁都知道，江锦天对自己苛刻，对他手底下的人也极其苛刻，他的至理名言是——我花钱是请你来做事的，不是来教你做事的！
好在他的助理王博不似他这般冷酷，虽然被称作“喂”令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停下了脚步。
小姑娘一副抓到了救星的表情：“请问江总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王博想了想：“别买鱼。”说完转身走了。
小姑娘呆在原地，嘀咕了一句：“就这？”
讨论的问题依然没有结果，双方僵持不下，然而时间已经不早，且大家早已精疲力竭，只得就此散会，问题留到以后再议。
江锦天和王博在办公室简单吃了点饭，便开车离开了公司，不过不是回家，而是要去江锦天母亲钱芳的家。
江锦天不怎么回那个家，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那吃顿饭，一般也是吃了就走。平时也不怎么和母亲钱芳见面，除非是找对方有事。今天上午，母亲钱芳打电话给他，让他下班后回家一趟，电话里也没说找他有什么事。
“你说，他们是真的不看好新药的前景所以才反对的吗？”路上，王博终于忍不住问。
江锦天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王博也是这么想的，他偷偷瞥了江锦天一眼，迟疑着问道：“难道就仅仅为了……”
“仅仅为了打压你”这几个字终究没敢说出口，顿了顿，这才说道：“她就完全不考虑公司今后的发展吗？她不也想赚钱吗？”
她当然想赚钱，当然也会考虑公司今后的发展，要不当初江锦天提出要研发那款营养补剂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得到她的大力支持？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母亲钱芳虽然提防他，但是远没有到如今的程度，如今他主持研发的新产品大获成功，不仅让公司利润翻了翻，更重要的是为公司今后的发展提供了新思路。
如果按这条路子走下去，可以毫不夸张地讲，一旦成功，公司未来将不可限量。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身为董事长的钱芳忧虑更甚了。前期产品的大获成功，让更多的股东看到了江锦天的商业远见和能力，据她所知，现在已经有不少股东在朝江锦天悄悄靠近了。
这么发展下去，以后的公司到底是他江锦天的还是她钱芳的？
与其给江锦天一个前途无量的公司，倒不如让公司暂时维持原样，即便钱少赚一点，但至少公司还是她钱芳的。
而且，只要研发团队还在，没有了他江锦天，该研发出的产品还是会研发出来。
所以，对董事长钱芳而言，这不是一个该不该继续研发新产品的问题，而是该由谁来开展，什么时候开展的问题。
这一点不仅江锦天心知肚明，连作为助理的王博也深有同感。
江锦天没答话，他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眉头轻轻蹙起，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陷入了沉思。
王博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他，担心地问：“不舒服吗？要不要吃药？”
“唔……不用。”江锦天摇头，却抬手按下了车窗。
冷风灌进车里来，冷得王博一个激灵，他瞥了一眼江锦天，见江锦天虽然依旧闭着双眼，眉头却不似刚才那般蹙起，便放下心来。
江锦天有焦虑症，怕黑，不喜密闭空间，症状严重的时候，即便是大冬天，也只能开着窗户睡觉。
一路上王博都在想董事长钱芳今天叫江锦天去家里到底所为何事，他猜应该是和要研发新药的事有关。
可到底是让江锦天停止这个项目、延缓这个项目、还是放手这个项目，就不得而知了。
停止这个项目，就是这个项目以后彻底不做了；如果只是延缓，那就是说暂时不做，以后还有可能做；至于放手这个项目，就意味着要让别人来接手这个项目，那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江锦天压力才会这么大，才会常常患得患失，以至得上焦虑症的吗？王博心想。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江锦天下了车，王博坐在车里等他。刚等不久，手机便响了，电话里对方跟他说他交代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
王博说：“谢谢，那你把资料发我邮箱里吧。”
邮件很快收到，王博一一点开附件，其中有文字说明，也有照片。只是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要调查的人和他们的生意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兀自摇了摇头，想不明白江锦天为何要调查她。
江锦天和他母亲钱芳没什么话可说，平时见面也是公事公办，有事说事，总共也说不了几句话。这次也一样，一会儿之后，江锦天就下楼来了，他上了车，只简单地说了句“回家”，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脸上不悲不喜，王博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不敢贸然说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假装专心致志地开车。
江锦天似乎长了透视眼，虽然闭着双眼，却知道王博想问什么，他说：“不是找我去说开发新药的事，说让我去相亲。”
王博心里一惊，同时松了一口气，笑道：“相亲？你也有被催婚的一天？你不是说你妈绝对不会催你结婚的吗？喂，说说，相亲对象是谁啊？官二代还是富二代？”
江锦天以前看到王博的父母催他结婚，还挺羡慕的，至少，这说明这世上还有人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不管催婚这事本身是否会给当事人带来困扰，但至少说明，这世上还有人关心他，爱他，只这一点，便够了。
他相信他的母亲钱芳是绝对不会催他结婚的，因为她压根就不在意他是否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可是即使心里再怎么清楚这一点，每每想起，却还是会忍不住心酸失落。没想到今天，她也会像其他母亲一样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然而不“关心”还好，一“关心”，江锦天就咂摸出其他味道来了。
他突然发现，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并非好事！
江锦天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便没有答话。王博看他不太想说，便也不再多问。
车子又向前开了一会，王博这才想起刚收到的邮件，便说：“对了，你让我调查的人，查到了。”
他说完顿了顿，等待江锦天的反应。
“哦？”江锦天似乎来了兴致，本来倚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甚至向前倾了倾，以一种要认真听别人说话的姿势坐直了身体。
见此，王博便把调查到的结果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他。
吴忧，二十七岁，四年前毕业于江城的中医学院。毕业的那个夏天和父母一起去毕业旅游，途中遭遇车祸，父母在车祸中当场死亡，她虽然捡回一条命，可是伤势极重，不仅容貌尽毁，大脑也遭受了重创。
后来经过两年的治疗，才好不容易修复了容貌，不过和原来的样子已是大相庭径，而她的大脑，虽然经过治疗恢复了正常的智力，可是却失忆了，对以前的事完全不记得了。
她是独生女，也没什么近亲，几个远房亲戚生怕自己被这个烫手山芋粘上，纷纷选择避而远之。好在他爷爷生前的一个好友收留了她，为她出钱出力，几乎是拿她当家人一样在照顾。
江锦天越听眉头蹙得越紧，他想起那天吴忧带他回家时的情景。当时他便看出她是一个人独居，本以为那不过就是她的一个住处，却没有想到，那便是她的家，这世上她唯一的家。
一间小屋，一个人，每天两点一线，除了上班便是回家吃饭睡觉，就如同他江锦天一样。
王博感叹道：“没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朋友，居然会为朋友做到这个份上，而且还不是自己朋友，还只是朋友的孙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朋友确实难得，也难怪王博如此感叹，江锦天却没有理这个茬，突然问道：“那她现在是个孤儿？”
王博瞪大双眼：“啊？”
他也不知道20多岁失去父母的人是否还适合被称作“孤儿”，想了想，便说：“反正她现在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亲人。”
江锦天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王博又说：“不过据调查马医生一家对她确实很好，是把她当家人一样看待的。哦，对了，马医生就是她爷爷的那个朋友。而且……”他讲到这里，特意顿了顿，然后压低声音，“他们对她那么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江锦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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