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情如炉红
今天的夜里似乎特别的冷，就算身边的温暖源源不断，但还是抵不过外面寒风带来的冰凉的幻觉，来的路上宁阳不知道小差走到了哪里，有一瞬间忽然停了下来，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倏尔转身将苏沐秋的手一握，“这般的夜里，你这会儿才回来，很冷吧。”她如是说着，却没有去看苏沐秋疑惑的眼神，只是兀自说了下去：“其实大漠的晚上也是很冷的，许是那是心也是冷的，所以才没有察觉，但现在不同了，如果……如果要我再回到以前那个大漠，不知道我还受不受得住。”
已经习惯温暖的心，怕是再一次遭受猝然冰冻，只怕会碎了吧。
苏沐秋心中一紧，握着她的手也紧了紧，“不会的。”他轻声却郑重的承诺着，然后只听得宁阳口中几不可闻的呼了一声，也不知是笑还是叹。
火炉的火旺盛的烧着，火苗跳动，火光投在墙上不稳定的徘徊着，像是随时就要离去，空气中不时还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上面土棕色的陶罐盛着中药煎熬，不时一股属于药材特有的药香飘了出来，瞬间充斥满屋。
宁阳皱着眉不停的抱怨着味道太难闻，但就是不离开火炉边，她双手贪恋着炉边的温暖，甚至得寸进尺的还想再靠近一点，火苗的红色印在了她的脸上，火光的跳动为她投下了摇晃的阴影，她整个人似乎都随着这摆动的明暗雀跃了起来，看上去竟像很是快乐。
不过她的真实心情却并不高兴，“哎——我把刚才的话收回算了，我还是觉得启京的冬天冷多了，百里沙镇四季如春！”宁阳大言不惭的抱怨着，将头转向一边大大的呼吸了一口，手却还是一直不愿离开那红色温暖的范围。
然而更大的温暖却是忽然来袭，苏沐秋看她却是冷的厉害，只笑着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她，他如最好的御寒衣将她席卷，阻断周围寒冷对她的攻击，他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这样就不冷了吧。”他闷笑着，极具迷惑。
“嗯，还好。”宁阳死鸭子嘴硬，她拿起苏沐秋的大手，将自己的包在了里面，问：“方才在屋里你还没说呢，你到底在宫里偷听到了什么？”
她跟来的目的，归根到底其实并不是贪恋苏沐秋的温存，而是因为这个吧，她想知道的事，她越来越在意，毕竟这已经与她息息相关了，然而仅过了这么久，她早已不是以前那略显天真的宁阳了，如今的她也明白，只要错过了今晚，再想拗开苏沐秋的口，就怕是不太可能了。
宁阳心中所想的，苏沐秋如何不明白，他低眼看了看宁阳，虽然心情复杂，但呈现在脸上的却还是笑着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是你心中设想的那般不得了的事，深宫之中谁人敢造次，我能听见的还不就是那么回事，虽然他们说的隐晦，但应该是不会有差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再开口已显得官僚：“杨贵妃加上骆将军，一个宠极后宫，一个手握重兵，看来这一次送上来的局，还真是又大又险。”
他说的仿佛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一般，可纵然是再不了解这里面的利害纷争，但字面上的意思宁阳却还是懂得，显然，这事本身很棘手，而偏偏苏沐秋的主子，是个更加棘手的对象，最最要命的是，双方之间，还关系匪浅。
宁阳忽然觉得，他所习惯的世界，离她好远，这样的世界，她能否真的拥有一席之地。
“那……你的话，皇帝听得进去么？”她是真的有些担忧了，必要时候，丢弃的是谁，伴君如虎，圣意难测，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放下心来。
“他当然不会。”苏沐秋倒是答得利索，一边用眼神制止了宁阳开口的冲动，他一边接着解释道：“但是圣上对于我们汇报的消息也有自己的想法，毕竟是天子，坐拥江山的人，权利比一切都重要，所以他最后一定会办了他们。”苏沐秋停了一下，有些忧虑，“但这件事之后，我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太好过，这事太敏感，知道的人说的狠一点，触到的都是龙的逆鳞。”这一点，从他接到这任务时就有了觉悟，只是现在多了宁阳，让他开始有些烦恼。
“你？你会怎么样？会……会怎么样？”宁阳扯着他的衣袖，着急的问着，她就恨他话喜欢说到最关键的部分停了下来，其他人怎样都无所谓，那又不是她关心的，可是可气的就是她不想听他却说了个详细，而她最想听的事情，他却往往要犹豫好几遍然后还不一定会说，这一瞬间，她心里有很多的念头一闪而过，但终究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毕竟，心中的那些念头，都不是好的，她不太愿意说出来。
看出了她在紧张，苏沐秋安慰的摸着她光洁细腻的脸颊，已经被火烤的暖暖的了，这个冬天他都觉得她懂得喜欢了，现在忽然触碰到了暖融融的一团，让他觉得很是安心，这样的人，他怎么忍心让她担心，他好看的笑着：“其实也没什么事，毕竟我们的任务只是那六合印，而圣上这么多难用我们，自然便还是有一定的信任的，只是这件事情过于敏感，所以未免风头太盛，结束之后，我称咎去躲一躲就好。”若是怎能如此便离开着朝堂，其实又何其不是一种幸运呢。
“躲一躲？能往哪里躲？”宁阳皱着眉，他说的轻巧，只是普天之大莫非王土，要是皇帝真想禁锢他，是不会像对公孙翔那样有意放水的。
苏沐秋心中显然是早有打算的了，但他只是说自己自有打算，却没有告诉宁阳具体为何，宁阳也没有再追问，因为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中似乎也隐约猜到了，她悄悄的翘了一下眼角，他眼底的笑意便刚好点在了她的睫上。
“我总感觉，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宁阳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因为心中的思量显得有些失神，她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以前啊，你总是处处设防，虽然对我说了很多，但认真想起来，其实全都是废话，关键的地方从来不会说的，不过现在呢，你终于开始学乖了，既然都已经对我坦白了这么多了，这些细枝末节啊，我就不跟你计较。”她转头对着苏沐秋狡黠一笑，“毕竟我也还有事情没对你说，虽然我想要藏起来的东西，你心里应该也是清楚得很，但你不点破，那么我就还可以觉得我也可以赢你那么一小点点，也好。”是啊，他那么聪慧明白的人，这些事情他哪里会想不到，她只是觉得不说，他便不知道，这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这怎么能是细枝末节。”苏沐秋抗议道，这关系到他以后的归所，是很重要的。
只是对于还在这个问题上坚持的苏沐秋，宁阳爽快的给了他几个白眼，心里暗暗地笑着，才说你聪明，你就犯傻，你还不懂么，因为这些事啊，你不说，我也知道啦。
你要去的地方，是我在的地方，对么？而我所在的地方，是身边有你的地方。
天大地大，哪里都好。
在两人这一番废话之后，药罐已经发出了水汽沸腾的声音，陶制的盖子承受不住蒸汽的冲击，开始上下晃动起来，苏沐秋连忙松开宁阳，带着愉悦的笑容倒了一碗，然后兴冲冲的递在宁阳的面前，随后他异常温柔的说道：“来，一口闷。”
“闷你个头啊。”宁阳厌恶的扭过头去，用她所有能想到的难看表情排斥着眼前的药汤。
苏沐秋闷笑着，换了个方向，不气不馁的又将药碗递在宁阳面前，这下他倒是老实的劝着：“别闹了，快喝了，这种天气药冷的特别快，再不喝一会腥味就冒出来了，更加难喝，到时候……”
他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而已经喝了这么多次的宁阳，当然也是知道这些的，她皱着眉表情纠结的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碗汤药，那里清楚的倒影着她痛苦的表情，在和自己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你要是再不喝，我就亲自喂你了。”苏沐秋薄唇勾起，忽然下了最后通牒。
像是被闪电劈了一般，宁阳浑身一哆嗦，立马将药碗端过来，吹了吹便两三口就喝了个干净，也幸好这时天冷，这药没端出来多久就凉了一些，才没有将她烫着。
看来这招果真有效，苏沐秋的心安的同时却不无遗憾，他拍了拍宁阳替她顺着气，“至于吓成那样么，我可是很失望的呢。”
“去你的！”因为喝得急了，那股中药味便一直围着宁阳，她随口骂了一句，就率先走了出去，她现在急需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来冲淡她的难受。
苏沐秋摇了摇头，才放下药碗，徐步跟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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