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薄月把之前听温朝禾说的事，与眼下看到的都一并简短地告诉江霖。
左不过就是那两人认识，在一起嚼了些舌根，还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做出来。有时候杞人之忧也不是什么好事，江霖想让她当心的话在嘴边犹豫片刻，到底没说出来。想必她自己也心里有数。
果然薄月说：“问题不大，你知道就好了，别挂心上，我会留意。”
江霖无声弯了嘴角，心说自己怎么这么了解她，道了声“好”。
休息时间结束，每层走廊上的人纷纷赶回教室，都奔走匆忙。薄月看着二楼两个女生在铃声中分别，也跟江霖说：“上课了，我回去了。”
江霖已听到听筒里传出的上课铃响，轻声“嗯”了下，又问：“你妈晚上来接你？”
薄月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说：“放学了朝禾跟我一起走，我妈在门口等我，我不会落单，请您放心。”
电话那头被尊称的人很享受。
“放心了，退下吧。”
薄月挂电话下楼。
从天台这侧楼梯下去，回教室经过另外三个班，她从班级前门进去的时候，值班的英语老师还没回来。
她刚进门，下意识往最靠里的中间位置扫去一眼，果然撞上郭婗的目光。
对视不过一刹，郭婗就促然垂眼。
薄月心下只觉得搞笑，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么。
她绕过讲台，再往下走，眼神毫无回避地看着女生被头发挡住只露出的半张脸，终于在离她一米远的时候，等到她再次仓促抬头。
又是很快躲闪开，但这次最后的眼神里带上了明显的讶异与惊慌。她几乎确认了薄月是有意一路俯看着她。
郭婗不自觉身体紧绷，急张拘诸起来。
薄月的目光在距离最近时收回，面无表情地从那排经过了。
然后罕见地在这个时段看到顾桓一。
她现在的位置在郭婗隔壁组倒数第二排，顾桓一则跟郭婗同组，仍舒坦地占有最后一排的有利位置，两人相隔一个过道，一前一后。
顾桓一两手抱臂，斜靠椅背，凝望她一路走来。
很奇怪，她好像一直在朝哪个女生看，那眼神说不上是盯，分明是很淡的漠视，却叫人感到莫名威压。
他在她终于别开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手一伸，点点桌上的东西。
薄月看了一眼，一沓讲义，不用问，是他家教的成果，他照旧给她多印一份。
她走过去，抽走那份友谊辅导材料，低声问他：“你怎么回教室来了？”
顾桓一耸肩：“素描老师临时有事。”
薄月点点头，用气声道：“谢了。”
“一顿饭就行。”
薄月只短暂停留，笑一笑，转身在位子上坐下，将讲义在桌上列齐，再找出一个透明文件夹，收好放进桌肚。
她课间离开前把笔夹在了英文课本里，她沿着那页翻开，继续之前未完成的词组填写。
下笔前无意朝左前方瞥一眼，郭婗的耳后根和侧脸都浮着薄红，似乎那股羞意还未消散。
薄月想起她之前编排自己的那些话，淡淡勾唇，无声嗤笑一下。
自己不过就是多看了几眼，她居然会无地自容呢。
薄月放学路上也把事情跟温朝禾讲了讲，温少女眉心皱出一个很深的疙瘩。
“给她们闲的。”
对温朝禾来说，林心茉这么名字也是十足陌生，她本脱离事件之外，但因之前被薛应航搭讪，后来男生还不知道通过谁拿到了她微信，短暂烦扰过，几个名字一纠缠，顿觉盘根错节。
林心茉拒绝薛应航那番理由实在叫人印象深刻，难忘那过河拆桥的嘴脸。
“她就那么直白？哪来的底气，也不怕传出去被大家知道吗？”
薄月说：“吃准了薛应航要面子，不会往外说吧。”
“但他不转头就告诉江霖了，现在你也告诉我了。”
“所以他也应该是了解江霖的为人，知道他不屑于传这种闲话。”薄月笑说，“然后，江霖告诉我，我告诉你，都是出于信任。”
温朝禾不以为然，“你别把我说得多正直，我一气之下就想给她们都抖漏出去。”
“但你不会哦。”薄月说得轻快又笃定。
“……还不是怕给自己惹一身腥，然后她气急败坏，又波及到你。”
薄月轻声笑笑。
温朝禾说的确实就是这番道理。
这些事情虽是林心茉的不光彩、薛应航的不磊落，但他们几人偏得一起守口如瓶，只因为他们被单方面扯进这些缘由里，若从他们嘴里宣扬出去，倒显得同样小人得很。这种龌龊事，也不屑于用来往自己脸上贴金。
薄月说：“我觉得是小事，但江霖听起来还挺担心的。你说她们难道真能做什么过分的事吗？”
“不知道。”温朝禾摇摇头，“难道是我们太乖乖好学生了？”
薄月侧目一笑，很是调侃的表情。
“你倒是会自封。”
“我考试次次前五前三，难道不是！”
“是是是。”
“怼完就敷衍……你别跑，你给我说清楚！薄月！”
跟温朝禾吐槽完，薄月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说到底，还是不认为她们能有什么搅动天翻地覆的本事。
直到有一天，许晏清久违地来找她。
她课间被窗边的同学提醒，看到女孩站在窗外，面带焦急的神情。薄月第一反应，竟然是江霖出事了，后又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事，江霖应该不会瞒着了。
薄月跟许晏清没走远，在连廊上面朝外，并肩站着。
许晏清半晌没话，却显然心事重重，薄月主动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想到，自己又将听到一则小道消息。
许晏清又犹疑几秒，终于出声：“最近有人找你麻烦吗？”
麻烦？薄月听到这个词眯了眯眼。虽是意料之外，却不吃惊，只是，她居然有这么多潜在的麻烦。
她否认得不再确定。
“暂时还没有。”她浅笑一下，“怎么，你听说什么了吗？”
“最近学生会在忙些活动，也有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参与。我听到几个人聊天，一个高二的学长提了你的名字。”许晏清看她一眼，“事情是这样的……”
许晏清大致描述了下，其间重申两次他们声音不大，可能是误会，她没听清，但是因为还涉及江霖，就特意留了心。薄月情绪不明地默声只听。
她的叙述中，起因不明，但薄月猜到，大概率就是之前那些事。江霖似乎私下找林心茉说过什么，引得她羞愤不满，她一个小姐妹认识些高二不学好的“人物”，觉得自己很厉害，便想替林心茉出头，正计划寻人某天找到薄月面前“教育教育”。
“你刚才说，她那个很厉害的朋友叫什么？”
许晏清低声说：“曹纤旸，十六班的。”
薄月偏头，正要说话，瞥见郭婗从卫生间出来，即将路过。
她视若无睹地笑出一声，音量正常大小，嗓音中带着清疏的讽意。
“她要带人来堵我？好老套。”
余光里，郭婗的身影没有停顿，径直回教室去了。
薄月冷冷收回目光，看向许晏清担忧的脸时又敛去冰霜，她安慰道：“没事，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我回头再找江霖问问。”
许晏清缓缓点一下头，面色又染上另一种瞻前顾后。
迟疑片刻，她还是维持了一贯的直率。
“你应该知道……江霖喜欢的是你了吧？那个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薄月一愣。
许晏清扯出一个淡淡的苦笑，却只是遗憾，不含忌恨。
“他前段时间主动约我见面，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他一直喜欢你，但你一直误会了他。然后说，是你让他知道，如果仗着自己不喜欢，就理所当然地不把别人的心意当回事，那个人会觉得不值得，会委屈。所以他跟我道歉，一直以来轻视我的存在。因为我从来没有跟他表白过，他还说，如果他的话让我不舒服了，就当做他自作多情。”
许晏清眼里多了几分湿意，轻声说：“幸好，到最后，他在我心里都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认啦。”
薄月心情复杂，垂眸不敢看女孩的表情。
确实，江霖跟她袒露心声以来，她每每想起许晏清，想起自己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都不知该如何纠正。主不主动去说，都有当初故意之嫌，因此只想着她跟江霖并没有在一起，她与许晏清也说不上感情深厚，便一直避而不谈，最初那个错误的信息便搁置着。
而许晏清不带任何迁怒地，来与她解开这个心结，薄月感触颇深。
许晏清眨眨眼，压下心头泛起的心酸，真诚地碰一碰薄月的手。
薄月抬起头，眼前的女孩，一如既往，坦荡率真，心思如明镜似的。
她发自内心：“对不起。”
许晏清认真摇头。
“不，我希望跟你做朋友。”
薄月同样真心道：“谢谢你今天说的这些。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许晏清离开后，薄月自己在连廊又站了会儿。
四下无人，她便拿出手机给江霖去了条微信。
“你找过林心茉了？说了什么？”
江霖两分钟后回复她，说中午一起吃饭，详细说。薄月便锁屏收起手机，回教室。
她刚从后门进去，还没回到自己位置，就望见郭婗在一片嘈杂的人群中兀自低头坐着，两手在桌下拿着手机，小幅度动作，是在打字。
不用猜都知道她在做什么，薄月只是没想到，自己故意让她听见那一句，她就当真一分一秒都沉不住气。
薄月无声轻叹一口气，她已忍无可忍。
从后往前走，顾桓一在她经过时抬了下手，没叫住。她周身似带一层轻薄的冷焰，并不灼人，却有燃尽野草的怒意。
薄月在郭婗身边停下，脸上绽笑，笑里是冷峭的讥讽。
“这么争分夺秒地通风报信么？”
郭婗毛发皆竖，行色仓皇地抬起头来，手下欲盖弥彰地捂着手机藏进桌肚。
四周渐渐安静，除了实在距离远的，他们周围几圈人几乎都停下做事或聊天，纷纷侧目，视线集中。
薄月此时比起被注目的不适，更多的是心中无法褪去的荒唐。
“你哪怕晚一节课呢，我都会觉得低看了你。”
郭婗的脸又慢慢涨红，可悲的是，在温朝禾面前伶牙俐齿的那张嘴，现在竟然一个字都蹦不出。
顾桓一在人群最后，静静地看着一切。
半晌，郭婗才面色通红地站起来，怒目圆瞪，憋出一句：“你……你别欺负人。”
“我欺负人？”薄月气极反笑，“你不是要跟林心茉还有曹纤旸什么的来堵我吗，怎么说我欺负人？”
她睨一眼郭婗紧攥的手机，不理会她的支支吾吾，只将话说得十分条理清晰。
“既然通风报信好了，你应该不忙了吧。那个曹纤旸这么厉害，不如你先教教我，这么个大名人，她名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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