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

        “……”

        车上溢满了尴尬的空气。

        白飞羽自从把被顾吟泽的容貌勾得乱讲话的蒋华丢回到自己的岗位后就肩负起了照顾顾吟泽的责任，但不管是带着他交钱出院还是去医院药房买维生素，还是开车把他送回家，白飞羽都没有和顾吟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顾吟泽几次尝试和白飞羽搭话，但总被白飞羽冷淡的回应给止住了话题。

        顾吟泽看向后视镜，用眼角的余光偷看白飞羽：变化很大的白飞羽冷着脸目视前方——或许是因为很熟悉从医院到小区的这条路吧，白飞羽开车的时候没有打开导航，车上静悄悄的，除了二人的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见白飞羽没有理自己的意思，顾吟泽只好收回视线思考起自己消失的这几天花店面对的亏损，这幅模样落在白飞羽眼里，却是顾吟泽见他不理自己便落寞地收回视线，一脸失落地开始发起呆。

        白飞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挤压一样，他忽然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只是，有些稍微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像蒋华说的那样，他的变化太大了。

        教官也夸过他天赋异禀：光是跟着他们练了一个半月身体素质就跟飞一样急速变强，虽然也有他们训练量大的缘故，但白飞羽优异的天赋显然功不可没——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么艰苦的训练结束后在原来身高的基础上还能再长个五六厘米，隔壁连的某个矮子知道此事后直接照抄白飞羽的训练单，练到现在不能说略有精进，只能说一点没感觉都没有。

        白飞羽最初在发现自己长个的时候也是特别兴奋，这代表着自己最关心的一件事终于开始起步，代表着他有了资本、有了权力去守护自己爱的人，但在兴奋过后，他开始陷入恐慌。

        白飞羽不是看不出来顾吟泽对自己也有好感（虽然极大可能不是喜欢这层意义），在白家的私人基地里接受训练的时候他也是凭着这一丝顾吟泽对他的好感才能坚持下来。

        他觉得顾吟泽对他的好感，是源于自己先前贫弱的身材。

        或许是和余英聊天时被他潜移默化了吧：余英刚入学时因为被室友排挤，总喜欢在社交软件上约好然后去外面和别人约会，但和他见面的人不是被余英首页的肌肉照吸引的零号，就是不明真相见到余英本人后嫌弃他比自己还壮硕的一号。

        于是余英在和白飞羽因为相同的性向而成为朋友后，余英也时常向他诉苦，在不知不觉中，白飞羽有了他们只喜欢比自己弱的人的印象。

        而谢嘉树的出现更是将这种刻板印象深深地刻进了白飞羽的脑中。

        于是他开始不安、开始害怕。

        顾吟泽是一个很瘦弱的人。

        尽管他有着比其他一般男性更加傲人的身高，但他的身体实在单薄，像一张展开的纸，之前刮台风的时候也是，要不是顾吟泽紧紧抓着路边的电线杆，白飞羽毫不怀疑学长下一秒就能被台风刮走。

        之前的白飞羽看起来比他要更弱：达不到平均水准的身高和能清晰地看得见突出的肋骨的身体无一不彰显着他之前的日子过的很不好，好像身体的一切除了维持基本要求的营养之外全部供给了大脑。

        在长高之后，他就在惶恐一件事。

        万一顾吟泽对他的好感都建立在自己是弱者的前提下，他该怎么办？

        对自己好是因为他弱、来凤凰救他也是因为他弱、无防备地邀请他进房间、和他睡一张床，也是因为他弱。

        当白飞羽主动将这个前提消灭后，顾吟泽会不会因此对他失落？

        他不想见到顾吟泽在见到他却发现他早已和从前不一样后失望的眼神。

        所以他逃了。

        把顾吟泽送到医院用一些手段解除了姓常的混蛋给他下的催眠以后，白飞羽就逃了。

        蒋华实在看不下去，再加上一回去他就把从谢嘉树保险箱那收刮到的资料复制了一份全一股脑地塞给了申春桃而导致他现在真的闲得发慌的缘故，就自觉地替白飞羽往顾吟泽床边上的陪护座下一坐。

        白飞羽也想借此机会彻底离开顾吟泽的身边，经过谢嘉树一役，他也明白自己实在是无法容忍他人对顾吟泽的窥视，但眼馋顾吟泽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即使自己打跑了一个，还会有十个卷土重来，就算打倒十个，也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再来。

        他想当顾吟泽的骑士。

        如果顾吟泽对自己失望的话，那他就隐藏在黑暗当中。

        他发过誓，要守护顾吟泽一辈子。

        顾吟泽让白飞羽见识过黎明的天空，白飞羽也想让顾吟泽看看没有阴霾的黑夜。

        只是没想到蒋华的嘴实在是碎，他刚用拳头劝一个想认识下顾吟泽的病人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回来就隔着门板听到蒋华对着顾吟泽详细地描绘着自己发生的变化，他实在想让蒋华闭嘴，一着急便让自己毫无准备地暴露在顾吟泽面前。

        明明他已经决定好要逃走的，但顾吟泽那双盛着惊喜的眼睛却让他停下脚步、让他有了一些奢望。

        白飞羽看了一眼后视镜，眼角瞥见旁边一家手机店。

        顾吟泽的手机早在他被绑架的时候就被谢嘉树拿去破解密码准备用来干奇怪的事，先前顾吟泽准备还白飞羽买药的钱时怎么也摸不到自己的手机，后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谢嘉树把自己的手机拿走的。

        白飞羽也不意外顾吟泽的反应，他专门聘请来的医生也说过强行唤醒顾吟泽的代价就是会有些让他反应有些迟钝、情绪起伏比以往大、各种欲望更加外露等后遗症。

        他踩了刹车，停在手机店，顾吟泽本来沉浸在自己亏钱的失落中，被平缓的的开车途中突如其来的停顿吓得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白飞羽，见白飞羽有下车的动作，便急急忙忙地也要跟着打算下车，但被自己思考时的手无意间打了结的安全带缠住了手脚。

        白飞羽动作实在是快，等顾吟泽解决掉自己给自己打的死结跑下车的时候，他已经跟导购员商沟通完拿走了自己提前预定的东西，等顾吟泽来了，便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要他接下。

        顾吟泽上了车后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礼品袋，——其实白飞羽的本意是让顾吟泽回家之后再拆，但期待礼物的顾吟泽神情实在可爱，所以他纵容——里面是一部和他已经被人拿走的很相像的手机——顾吟泽比较恋旧，用的是几年前的老款式，更何况那个手机品牌格外喜欢推陈出新，顾吟泽用惯的手机型号早已停产，于是白飞羽就退了一步，送给顾吟泽一部外形很像但性能加强的手机。

        小小的礼品袋里塞满了东西，顾吟泽拆完手机后又拆出一小盒电话卡，然后是一张温泉山庄的门票，接下来是一张映满阳光的照片和一张机票，礼品袋就像一个百宝袋一样，顾吟泽越拆东西就越多，等他拆到最后一个礼物时，白飞羽早就把车停在小区单元楼底下，等了他十几分钟了。

        顾吟泽也没想到自己会浪费白飞羽这么多时间，尴尬地收拾起自己的残局，白飞羽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自己又不自觉地偷看顾吟泽的行为而自我唾弃，也开始帮顾吟泽收拾车上的垃圾。

        顾吟泽还以为这是他们破冰的第一步，白飞羽终于愿意和他说话的事实让他开心得不得了，白飞羽先他一步走在前面要送他回家，他便乖乖走在白飞羽后面，研究拆到的最后一个礼物。

        他将礼物放在自己手上仔细观察：那看起来很像他哥顾长烟在几年前因为顾吟泽差点被怪叔叔拐走而跑去顾瑀公司领头研发的儿童报警器，顾瑀认同顾长烟的观点，便将其作为一个产品保留了下来，同时也因为比市面上其他儿童报警器要更抗造且叫的更响，在技术部的加持下，这款报警器经过数代的更迭有了更多实用的功能——而顾吟泽手上拿着的这款就是今年新推出的第十三代。

        顾吟泽一路上只顾着低头看白飞羽给自己的礼物，丝毫没注意到白飞羽停下的身影，一头撞了上去，等他从白飞羽宽阔的背肌中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

        他上前解锁掉密码锁，刚想和白飞羽说话，就看见白飞羽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顾吟泽想要叫住白飞羽，但白飞羽早就做好了准备，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去。

        他的学长很温柔，就算对不一样的他感到失望了，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顾吟泽只觉得白飞羽很奇怪。

        明明是他举手来谢嘉树这救自己，但从二人阔别了两个月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声不吭的也是他。

        顾吟泽明明想和白飞羽说很多话的。

        他想问问他为什么撤租了对面的房子、为什么给自己的留言是以信的方式而且信纸还和之前他搬家过来第二天收到的情书信纸那么像、为什么两个月了都没和自己联络、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漠。

        于是他走上前，抓住了白飞羽的手腕。

        “我想和你聊聊。”

        白飞羽僵住了。

        他实在怕顾吟泽想要和他聊的话是对他变化的批判。

        但白飞羽不自觉发红的耳廓却坚定了顾吟泽的决心。

        “进我房间吧，我们去那里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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