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吊？”
“男人的吊？！”
女孩们议论纷纷，又想看，又不敢看。她们知道男人是世界上最污秽的存在，这些和女人截然不同的生物长着一根短短的细细的东西，收起来像一团卷尺，放开则像是一块烂布。她们避免去描绘这样东西，正如少女们用手去调整娃娃的下半身一样，她们不多的羞愧和好奇迸发出来。
“为什么我们要做男人们的东西？”
“这东西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工资还会发吗？”
经理举着图纸，哗啦啦地扇着，“安静。安静！”她连着喊了四声，女孩们都安静下来。无论是说话的，没说话的，在听的，没在听的，都看过来。她们臃肿的经理站在凳子上，声音随着高低不平的脚摇晃。
“只要弄根好吊，这事就成了。”
夏夏瞧着她好像鼓起来了，兴许是灯光的作用，经理像是个打满气越来越高的气球，摇摇晃晃，越升越高。
“什么成了？”女孩们听不懂，追问道：“成什么了？”
“你们想想。”经理继续说道：“工厂靠什么，靠得是有人买东西。男人不和我们做生意，自然要开始做女人的生意。如果这事要不成，我会回来吗？我有必要千里迢迢跑去首都，给大家伙找一份男人的吊过来吗？早就灰溜溜地躲起来啦。”
站在前面的黄画眉点点头，一边的王姐也点点头，夏夏站在最后，前面的人点头，她也点头。
“工资呢？”有个20岁上下的女工问道：“工资什么时候补上呢？”
“只要把东西卖出去，自然就能补上。”
“如果卖不掉呢？”
“你怎么尽想些有的没的呢？”经理从凳子上下来，兜兜转转一圈，图纸卷起来充作教鞭，轻轻地打着女工的小腿，发出牧羊的声音，“这可是董事长做出的决定，董事长哪里有错事——再说了，女不嫌娘丑，你们可都是工厂的女儿。辛辛苦苦养这么大，还计较这些小钱？”
“那可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经理告诉她们，“我们这是在物化男性，是最正确不过的事情。”
什么是物化？女孩们不知道。她们被经理圈住，那张画有男人吊的图纸时而像是牧羊的鞭子，又轻巧又欢悦的鞭责怪着他们；时而又像是一张张开的旗帜，在不同的女孩手中传递，她们讨论着长度、宽度和厚度，眯着眼睛瞧着望着；时而又像一张写满数字的支票，这对少女们来说才是最要紧的，她们希望可以恢复到过去的日子，有水有电有工资。
“真奇怪。”黄画眉压低声音道：“这和我在优生所看到的不一样。”
她的疑问被经理捕捉到，她被叫到了前面。
“你见过男人吗？”
“没有。”
“你确定是男人让你怀孕吗？”
“我不确定。”黄画眉回忆道：“优生所用一根细细长长的管子……”她卡住，在经理的鼓励下，在众多同样经历过此事的女孩面前说道：“伸进来。”
“从哪里伸进来。”
“下面。”
“下面是哪里？”经理呵斥道：“详细点。”
“阴道。它伸进了我的阴道。”黄画眉抖了抖，她张大嘴，喊出来，“它进入了我的子宫。”
“所以根本不是男人让你怀孕。你看见的也不是男人。”经理强调道：“是优生所让你们怀孕，从始至终男人不重要，生育是女人最伟大也最重要的天职之一，你们拥有履行她的职责。”
她挥舞着图纸，唾沫横飞，“男人是一件工具，是一件玩具。他们失去用暴力展现一切的机会，在新时代物化男性是合法，并得到大力提倡的事情！我们要把他们当做一件物品，而不是人。”
她再三地提醒着所有女孩们，过去的娃娃是一项物化女性的工作，而现在她们才从事真正的女性崛起工业：她们将制造成千上万个男人的吊，有黑的、黄的、白的、红的、绿的、五彩斑斓的，女人们将自由地市场上购买男人的吊，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里面要是加上一些电动的、旋转的、颗粒的，再贴上一些男演员、男大学生的头像，写上几句情话，贴上标签和原主人的身价，简直不要太赚钱。
“所以，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用？”黄画眉问道：“我觉得我现在很好，不需要吊。”
经理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旧时代有句话。‘征服男人要通过他的胃，征服女人要通过她的阴道’。”她用手指圈起一个圆圈，充作女人的阴道，那卷纸就是男人的吊。
“就这样把这东西伸进去。”
“从哪里伸进来？”
“下面。”
“下面是哪里？”黄画眉道：“下面有什么好伸的？”
“阴道。你这个笨蛋！男人的吊当然是进入女人的阴道。”经理猛地将图纸扎过那个圈，她的手指收紧，“真正的男人当然不够好，他们都是垃圾。但性是没有错的！女人需要的只是一根吊而已，别管他真不真假不假的，能赚钱就好了。”
黄画眉瞪圆了，嘴里念念有词，“那我早就被征服了。”
“什么东西？”
“优生所征服了我的阴道”黄画眉摇头晃脑，“我早就被她征服了。”
夏夏噗嗤一下笑出来。
她觉得这是个好说法，不过她私以为征服黄画眉的并不是那一根细长的管子，而是优生所一个月一万的工资。
“去去去。”经理涨红了脸，馄饨好不容易来了，坨成一团都没来得及吃。她被黄画眉的话搞得青一阵白一阵，又开始将男人的吊卷起来，当做教鞭轻轻抽打着女孩们，“都去睡觉，都去睡觉。明早还要起来做工呢。”
大家笑起来。
她们找到了主心骨，别管男人的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们三两成群地走在一起，朝着宿舍楼去。夏夏乘机要回墙角下，她好奇男人的吊，更好奇自己以后要用眉笔、粉扑、口红在上面做什么？给男人的吊上色吗？
上面两个贝壳状的东西涂成大红色，下面一溜烟的杆子打上淡粉的粉扑，眉笔……将就着把上面奇奇怪怪的线条画一画吧。夏夏喜欢画画，虽然她之前的工作在工友们看来毫无意义，但她更是喜欢。
“夏夏。你去那做什么？”
“吹吹风。”
夏夏大步走着，事情似乎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她自觉一切都变得美好，经理回来了，她熟悉的工厂也回来了，虽然要开始做什么男人的吊，但如果万物能够回归到正规，夏夏想男人也就算了。
她还给真正的男人写信了呢。
路灯射在墙上一小块的光融化似地往下挪，夏夏模糊看见土包和木板，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她仰头，看见月光，天昏暗暗，只有月亮柔和的高高的悬挂着。
夏夏不曾觉得月光有多明亮，此刻她却希望那是月牙形的白炽灯，将地上满当当的钻石照耀成星星。
她猫着腰，在地上一厘一厘地看着，拣着了一个新纸团，抓了一把烂泥巴，乌漆嘛黑中，没有小小的钻石，也看不见一丝光。
奇怪了。夏夏心想：我的钻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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