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二人打定主意，便开始风风火火地回宫收拾东西。穆衡看准时机，闪身进来。
“你来干什么？”
叶凝心联想起刚才墙头上的人影，恍然大悟，只是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别误会，她们两个自己要来的，可不是我要结党。”
可别到时候在皇帝面前提一嘴，罪名又到了自己身上。
“你想到哪儿去了。”穆衡白了她一眼，随后视线落在了烤着的土豆上，“给我来一块。”
烤熟的土豆上撒了一层她自制的辣椒粉，在这调味品匮乏的时代已经算是美味了。穆衡咬了一口，问道：“你说这东西长得快而且产量高？”显然是将她之前说过的话听进去了。
“没错。”
“那你得小心点。”穆衡难得地神色认真起来。
“近日前朝又在因为粮饷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你看静贵妃和怡贵妃就知道了。现在她们俩竟然能忍着住在一个屋檐下，搬来你这里，可想而知。”
他三下五除二把那串土豆吃光，总结道：“你锋芒露得太早了。”
“我要是露得早，就不会到这永阳宫了。”叶凝心嗤笑一声，还记得刚来时缺衣少食的场景。叶皇后都死了，她要是再不想办法自救，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哪里做得不好逆了皇上的意，但若我一直是中宫皇后，无论有没有实权，两位贵妃怎么着也不会凑到我跟前；若我到了永阳宫之后吃喝不愁，也决计不会亲自下地干活。”
“说到底，不还是皇上的问题吗？”
穆衡不说话了。
“确实是他没处理好。”他顿了一下，又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是从他接手皇位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很严重了啊。”
“你要不要再往上数数，从老祖宗身上找原因啊？”
叶凝心没好气地推他：“吃完没，吃完了赶紧走！以后我这儿人多了，不要再过来了。”
“哎哎，还有最后一件事！”
在被推出去之前，穆衡挣扎着说道：“周国要来人，你亲人可能要来了。”
“真的。”
穆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匆匆地过来，却只跟她说这么一件事。周国来人很可能是借着帮他处理党派之争的名目干涉启国朝堂，他当然不会答应，却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从叶凝心身上下手。
罢了，她还是先从两个贵妃手底下活过来再说吧。
静贵妃和怡贵妃很快就回来了，叶凝心招呼着宛儿给她们收拾了空房间出来，做好了长久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准备。
“我喜欢清净，所以永阳宫就留了宛儿一个宫女，你们……”
“我也留一个。”
“我一个都不留！”静贵妃轻哼一声，似乎很是骄傲。
“那很多事情就得我们自己亲自下手了啊。”可别到时候再使唤我的宛儿。
“那当然，有手有脚的，又不是离了人就活不下去。当年我父亲行军的时候再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我就是在行军路上出生的，可不像某些人梳个头要八个人伺候都不够。”
“常静！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就那么一点出生时候的破事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了？”
妥了，相互竞争果然是个好办法，有这么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在，以后就不愁什么事办不到了。
“那很好，我也是第一次跟二位同住，以后大家就多多包涵咯。”
静贵妃似乎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土豆的栽培去的，过程中也丝毫不抱怨苦累。倒是怡贵妃时不时地挑个刺，叶凝心仿佛梦回求学时期身为宿舍长调节寝室矛盾的时候。
“种下了之后，什么时候才会长好？”
“一个多月吧。”叶凝心斟酌道，这还是多亏了苗苗的生长剂。
“这也太慢了吧！”
“要不然怎么说粮饷比较难搞呢，总得给它点成长的时间吧。我们这已经是比较快的了，放在穷苦百姓身上更是不易。”
叶凝心也不吝于分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静贵妃和怡贵妃也都在，谁问问题她也都会回答，不想参与其中，也没有厚此薄彼就是了。
她手把手地教静贵妃把发芽的土豆切开，再小心翼翼地放入土中。又在旁边已经成熟的土豆地里拽出了一株，好让她完整地感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与她相比，怡贵妃显然要清闲很多。或者说是她不用火急火燎地考虑粮饷的问题，整日里就摆弄着五色海棠，再时不时地侍弄一些其他的花儿。
“那个小心眼只是怕你被我拉拢了。”静贵妃嗤笑一声，道，“从前可是一点苦都吃不得，现在能做到这一步也是难得。不用管她。”
叶凝心点点头，最初的新奇过后，慢慢地也发现了这二人的争执似乎并不仅是因为派别不同。
一月时间弹指而过，静贵妃适应得很好，挑水锄地的活儿基本上被她包了，时不时还会拿起红缨枪耍一耍。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守着自己种的土豆挪不开眼，每当这时，怡贵妃就会抱着大橘坐在门口晒太阳，再悠闲地拿个小铲子给海棠松一松土。
她现在已经不怕这吃过鼠的大橘了。
“我感觉它又长高了。”静贵妃看着自己种的土豆拿不准主意，“要不我给它薅出来看看，要是没长成就再种回去？”
“要是没长成，今天晚上可以单独给你做一道菜。”叶凝心笑道，自从她们住进来，自己好像成了专属厨娘。
“再过几天吧，应该就可以了。”
苗苗的监测数据显示已经差不多了，只是为了稳妥，还是再等几天比较好。
可谁也没想到，原本再过几天就能薅出来宣告静贵妃成功的土豆，一夕之间竟然全部发黄干枯，竟是活活烧死了。
“怎么回事？”
叶凝心连忙喊苗苗检测一下，得到的也是施肥过度烧死的结果。
“宋文怡！是不是你搞的鬼？”
静贵妃说着就要去找怡贵妃讨要说法：“你爹把持着粮草不放，连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现在已经不指望你通融了，我们自己想办法，你还要横插一脚给毁了？”
怡贵妃原本在屋子里，闻声在宫女思儿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目光扫过那片枯黄，神色难看：“不是本宫。”
“不是你还有谁？你就那么想捏着武将的这点软肋？成天装的挺像，一到争权夺利这事儿不还是立马站到你爹那边，管他什么对错？怪不得我……”
“够了，都说了不是本宫！”
怡贵妃也不知是被那句话惹恼了：“本宫才懒得多看你那菜地一眼，与其在这儿疑神疑鬼无能狂怒，不如去想想如何补救。”
“常静，或许真的不是怡贵妃。”叶凝心也赶忙上去打圆场，“怡贵妃与我们吃住都在一起，哪儿有机会做什么？你不要被有心之人误导了。”
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自己，静贵妃要真是学成然后解决了粮饷的问题，自己就变成了打破这平衡的人，不可谓不危险。而眼下这情形，不异于明晃晃地告诉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
静贵妃拂袖离开，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叶凝心留她不住，与怡贵妃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说到底，她从未想过会来到这里，掺搅进这样的事情中。
静贵妃自离开以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夜里，叶凝心还在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有些担心静贵妃，也迷茫自己该怎么做。
“吱呀——”
她一惊：门怎么开了？
天气热了以后宛儿就搬出去了，而且她一向规规矩矩，绝不会就这样半夜闯进来。叶凝心想到了院子里莫名死掉的土豆苗，该不会轮到自己了吧？
她不敢出声，也怕把别人喊来会连累到她们。伸手在床边想摸索到什么趁手的工具，只是还没拿到什么，那人就直接扑了过来，隔着薄被死死地压住了她。
“皇后娘娘……”
“……”叶凝心瞬间泄气。
“常静？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这儿干什么？”简直要吓死人。
叶凝心没好气地要推开她，却反被按住。堂堂静贵妃向来是镇静自持的形象，现在却有些孩子气，紧紧地依偎着她，叶凝心感觉自己脖颈处滴上了什么凉凉的液体。
“你没事吧？”
怎么还哭了。若只是因为白日里的事，还不至于吧？
“娘娘想跟我出去看看军营吗？”
叶凝心很想说不想，却又怕刺激到她：“咱们身在后宫，不可以随便出去吧……”
“可以！”她打断道，“皇上不管这些，再者说就算他发现了也做不了什么。你跟着我，没事的。”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叶凝心也发现了，静贵妃和怡贵妃似乎都对穆衡没什么感情，二人缠斗也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不是为了争宠。不过也难怪，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确实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种党派之争到了什么地步，保家卫国的将士正经历着什么样的难关。让你看看……到底是谁错了。”
透过窗棂的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一滴眼泪半落不落。叶凝心沉默地注视着，想起先前自己翻来覆去地想着的问题，忽然觉得，有必要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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