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阿繁嗜睡，每日都是睡到午时才醒，她的床上铺满了各类钻石和玉石珠宝，醒来后每个都摸了一遍才起床穿衣服去前厅。
鹿渊书院每年的六月都会休假二十日，来渠州求学的门生也可称此机会回家探望。
裴玉锵一早醒来了之后便在书房中读书，眼看到了午时便起身自己去后厨做饭。
阿繁自始至终都不喜他人靠近他们住的地方，也是因为这个裴玉锵也没有书童，他垃圾村独自长大性子自立，一般的采买书籍、整理书房等事都能应付的来。
诺大的俞府只有阿繁和裴玉锵两个人住，洗衣做饭打扫一些琐事，阿繁有时也做，大多时候是裴玉锵学累了休息时顺手将那些做了。
裴玉锵过目成诵，年年力压鹿渊书院的公子少爷们在堂课（月考）中摘得桂冠。就连堂长也时常惊叹不已。
“好香。”少女出现在前厅，披散着头发没穿绢袜，踩着绣花鞋露出洁白莹润的脚踝。
她嗅了嗅，循着味凑到了裴玉锵颈间深吸了一口，充沛的能量环绕在能量核周围透过缝隙钻进去，那是一种让阿繁整个人都轻飘飘晕乎乎的舒适感。
“你今日心情很好啊。”阿繁细声嘀咕道：“你要是每天都能这么香就好了。”
两人靠得如此的近，裴玉锵只觉得有发丝扫过颈间微麻酥痒，他浑身僵硬立马站了起来：“阿繁，我，我去看书。”
阿繁见那桌上的饭菜只吃了两三口，而少年的背影像是逃命般的消失在门口，她磨了磨牙气愤不已，心中很不舒爽。
又躲我！可恶的人类幼崽！
荣长史的生辰在三日后，届时会有众达官贵人前去祝贺，像裴玉锵这种书院的门生一般都是提前送去贺礼即可，按身份是进不去贺寿的。
六月的天说不上炎热却也足够晒人，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后走着互不搭话，阿繁打着浅绿色纸伞，和她所穿的淡绿绣花线帛叠叶长裙相衬，乌黑的长发梳起双刀髻，面容姣好夭桃秾李，就是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瞅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裴玉锵抱着那幅画默默地跟在后面，他知道自己又惹阿繁生气了，可他不知该怎么和阿繁说，慢慢的不只是从何时起，只要阿繁靠近他，他就心慌悸动眼神飘忽不知该看向何处，明明阿繁和从前并无差别，就连头发都没长过，可他就是……就是觉得阿繁格外的不一样。
“哼！”前面的少女觉察自己的走得太快放慢了脚步，余光看到那人追了上来，狠狠地哼了一声而后目不斜视的大步向前走去。
“阿……。”裴玉锵张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穿过浮乾街后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就到了渠州北面那间大院前。
门口蹲着两座巨大石狮，门上正中间挂着漆木牌匾，上书‘荣府’二字。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快点。”阿繁在荣府不远处一个凉水摊子前坐下来，阿繁对自己的东西看的紧，大热天的也要跟着一起出来，如果有坏人为难裴玉锵她还能上去打跑他们。
阿繁之前还揍过几个因为妒忌裴玉锵，带着自家书童趁着下学把裴玉锵围在小巷里的公子哥们。
那群公子哥被个小姑娘揍得满地逃窜，到也不好意思说出去，他们家里的大人们都也没来找阿繁的麻烦。
幸好没来，若是来了，阿繁怕是要一起揍。
荣府门口的侍卫换了人，不认得前两年都来过得裴玉锵，他们听到这人说什么要他们代为转交送给大人的贺礼。
“您请回吧。”侍卫还算客气，猜到这小少年是鹿渊书院的门生，但门生多了去了想攀关系送贺礼的也多了去了，岂能人人说转交就转交。
阿繁见裴玉锵迟迟未回，一过来就听见侍卫说：“我们大人不是谁的贺礼都收的，你们莫要再纠缠！”
两个侍卫一脸凶相，拔刀威胁想将这两个胡搅蛮缠的人赶走。
那大刀都是开过刃的，仅拔出一点就能感受到那刀上的寒气。
阿繁感觉到二人的敌意，立刻警觉将裴玉锵护在身后，瞪着他们喉间发出低低的威胁嘶吼声。
“怎么了？”从门里面走出来了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芙纱襦裙，面容和身条已有少女的模样。
“二小姐。”两个侍卫对着小姑娘很是恭敬：“属下这就将他们赶走。”
“等等。”荣妙莲看见了裴玉锵，她似是惊喜的‘哎’了一声道：“我见过你。”
荣妙莲自幼聪慧非凡，五岁熟读四书诗经，哥哥们从来都比不过她，就连荣翰栖都时常叹惜为何托身成女孩，若是身为男子定能考得功名光宗耀祖。
荣妙莲煞是不服气，她也很想去书院念书，那次悄悄扮作小童同父亲身边的祁连去书院瞧瞧，正巧遇见过鹿渊书院山长同父亲夸赞一个名为俞锵的门生，父亲看着他的文章也是连连点头。
山长将人唤来，荣妙莲这才瞧见了那个名为俞锵的人。
听完裴玉锵的话，荣妙莲了然，放弃了原本要出门的打算，同门口的侍卫道：“这二位是为父亲贺寿的，我带进去了。”
说罢领着二人进了荣府：“二位现在前厅稍等片刻吧，父亲此时正与舒家派来送贺礼的大人在书房。”
荣妙莲吩咐下人们看茶，端坐在位上面色平静，只是那眼睛总是不经意间看向裴玉锵。
她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春国赋》真的是你所作？”
《春国赋》早就被荣长史命人誊抄了一份，带回家给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们参摩，尤其是那个被国子监退回来的大儿子。
荣妙莲自然也看过，那是一篇关于战争的论赋，虽用语单薄但深入浅出，一些人究其毕生所学也未能做出一篇如此令人深刻的文章，可见作赋之人天赋凛然，天资卓越。
裴玉锵点头：“正是在下所作。”
荣妙莲很是欣喜，眼中闪烁着光芒，从袖中掏出她自己誊抄的一份，拉着裴玉锵讨论了起来。
阿繁坐在一旁听二人聊的内容，听不太懂不说，只觉得引人神游与九霄云外，撑着胳膊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荣府西边，整个书房周围只留了祁连，青年男子面容普通，但那双眼睛格外明锐，抱剑立于门前，此时这地儿显得极为安静。
书房内，荣长史坐于上位，他的鬓间早被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出了白发，唯有那一掌长襞（下巴胡子）还是黑的，他此时眉心紧皱，缓缓开口：“此事为真？”
世人皆知廉国公与何家结为姻亲，只待廉国公嫡女年满十五即可嫁给何家嫡子，可谁知何老太君忽然去了，何旭守孝三年，荣妙芙拖着拖着就十八了，本以为终于能将这亲事成了，偏偏此时驷芜来犯，何旭及其父亲骠骑大将军何霄直兵分西南西北二路前往宜旸，虞勒二地抵抗驷芜入侵。那驷芜听了何家军的名头就落荒而逃，大梁与驷芜首次交锋，不战而胜。
这是大梁百姓中广为流传的说法，而今日却有人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说法。
荣翰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头戴纶巾手持羽扇，恰似这人所敬仰的诸葛先生。
“为真，那驷芜阴险狡诈，看似落荒而逃却去而往返，接连骚扰何少将军所阵守的虞勒境地，奈何少将军气盛，带人追击之下落了驷芜的陷阱……全军覆没……。”
“此时只有陛下与朝中几位重臣知晓。”男人递给荣翰栖一封信，语气恭敬但神色极为平静，他道：“这是大人让某转交给您的信。”
待人被祁连送出府，书房内的荣翰栖打开了那封信，看过后将其放与炭盆中烧尽。
“祁连。”
门外青年男人走进书房，对着桌前的人恭敬抱拳：“大人。”
“备马，三日后启程去长安。”
祁连应声出门去准备，荣翰栖身靠背椅目视前方。
大房是嫡系位高功高，被他们拿眼皮子瞧了几十年，这其中滋味他早就受够了，可悲他生的两个儿子个顶个的不成器，就连大房那几个庶子都比他这两个嫡子强。
想起两个废物儿子，荣翰栖就气急攻心。
迟早要为他荣家二房做打算，妙莲模样生的娇美，就连聪明才智也像他，若是能为她攀个好亲事，日后他二房自然前程无量。
都是荣家的种，凭甚他荣妙芙就能与骠骑大将军家连亲，我莲儿只能嫁给那些不见经传之辈。
许久多过后荣翰栖端起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吧。
荣妙莲和裴玉锵聊得尽兴，似是感到裴玉锵心不在焉这才想起二人是来给她爹送贺礼的，可她爹迟迟未从书房出来，荣妙莲不敢去叨扰，眼瞧着天色快暗了，略带歉意的向裴玉锵道：“俞公子，今日是在抱歉，妙莲定会将贺礼转交于父亲，天色已晚二位就请先回吧。”
她看向同俞公子一同前来的少女，她本以为是俞公子家的丫鬟，可看她此时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又不是十分肯定了。
如此貌美的姑娘，瞧着身上的穿着打扮也不像丫鬟。
“阿繁。”裴玉锵轻声喊醒少女：“我们回去了。”
阿繁揉了揉眼睛，睡得昏沉半眯着眼睛一副还未彻底清醒的模样，转而又撑着脑袋睡着了。
裴玉锵嘴角上翘无奈，很快又被压了下去转身向荣妙莲拱手：“阿繁嗜睡，荣小姐见谅。”
将人背起，同荣妙莲告别。
荣妙莲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一脸疑色。
这阿繁姑娘和俞公子关系看起来并不一般啊……。
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就彻底的暗了下来，浮乾街上大多数铺子都关门了，仅有几家还未歇息，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给这条街上增添了些亮光。
裴玉锵背着少女，感觉身后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他慢慢长大后才发现阿繁好像并不像话本中的神仙那般，阿繁可以忽然变出来许多没见过的金银珠宝，也可以一眨眼在原地消失出现在百里之外，阿繁不用吃饭不用喝水没有呼吸，除了这几点，阿繁与常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很爱睡觉，喜欢到处玩，偶尔在他身边听他读书就能昏昏欲睡，一点也不像神仙那样稳中沉着。
阿繁不是神仙，阿繁可能是个还未长大的小仙子吧。
附在一个温暖的后背上，虽然那人走的每一步都很轻很慢，阿繁还是被颠醒了。
“小鱼？”阿繁一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一片的黑暗。
知道现在已经是夜晚，刚睡醒浑身无力，有人背着阿繁自然不想下来走，两只胳膊圈住人类幼崽的脖子，问：“我们这是回家吗？”
裴玉锵步子一顿，而后点头应到：“嗯，回家。”
“贺礼给了吗？”阿繁还记着这事儿呢。
“荣大人一直在书房忙于公事，荣小姐答应帮我转交贺礼。”裴玉锵答。
“好吧，给到就行。”王夫人说这是人情世故，虽然阿繁并不喜欢这种人类之间的人情世故。
但为了荣大人对裴玉锵好一点，也为了感谢荣大人让他道鹿渊书院读书。
阿繁觉得自己和人类呆的久了，好像在慢慢向人类靠拢。
【记住你的身份，你永远都不是人类！】
【不准笑！看着就让人恶心！】
【你是最成功的实验品】
各种各样的声音出现在脑中，阿繁捂住脑袋，使劲的摇头想将让那些声音消失，可怎样都无济于事，那些声音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
阿繁使劲捶打的自己头，面目狰狞的皱起，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阿繁，你怎么了。”裴玉锵停了下来，只感觉到阿繁在扭动，他扭脸紧张的问：“你不舒服吗？”
裴玉锵的声音像是温柔的羽毛，慢慢的将她暴躁的褶皱抚平。
“我……，我也不知道，耳朵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阿繁重新搂着裴玉锵的脖颈，趴在少年并不宽阔的背上：“你长高了好多，都能背起我了。”
本来还在担忧阿繁的裴玉锵听到这句话，不自在的支吾了两声道：“我……因为……我有在好好吃饭。”
保护阿繁使他从小就下定的决心，他想快快长大，长高，以后就能换他来保护阿繁。
阿繁感受着裴玉锵身体的温度，晃着晃着困意来袭，她眯着眼睛喃喃道：“嗯，多吃点，长好看点，我就喜欢你……。”身上的香味。
“……嗯。”低至不可察觉的回应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显得格外羞怯。
——
荣翰栖在书房里呆了一晚上，书房是荣府的重地，就连两个大哥都很少能进得去，荣妙芙自然是不敢靠近那边。
第二日一大早，看见祁连便让他代转交这幅画。
“书院的门生？”祁连并没有在意，而是对着荣妙芙道：“小姐交给张管家即可。”张管家自会清点送来的贺礼。
荣妙芙知道若是交给张管家，那最后就和其他贺礼一起放到一起，她爹几年后都不一定能看到。
俞锵这幅画是前朝诗画大家仲嘉祥的作品，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祁连被磨的没办法，便答应了荣妙芙代为转交。
荣翰栖一夜未眠，祁连带着侍者们为他洗漱，换完衣服便瞧见祁连放在桌上的东西。
“这是鹿渊书院一个名为俞锵的门生送来的。”祁连上前将话打开。
“俞锵这个孩子不光天资极佳，眼光也是极为的好啊。”荣翰栖叹气，此子百年难见，他倒是很想留在荣府。
可是……
“此次长安带上他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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