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黑门
他们为了能够亲眼看到中央白塔内的情况，都已经做出了深入敌营这种疯狂的事情。在这种时候劝说何亚明再考虑一下，却又拿不出更好的方案，就是他们在践踏他们进入中央白塔之前的决心。
三人虽然担心，也只好对何亚明千叮咛万嘱咐，才肯放他与已经等在门外的谢泽汇合。
“你的同伴很关心你。”走在路上，谢泽向何亚明搭话，同时将刚才调动起来的精神力全部收回精神领域。
何亚明目视前方，视线没有丝毫波动：“我和你，一样，意外。”
谢泽笑笑：“我没有意外，我只是在叙述事实。白塔哨向之间，最为奇妙的就是同期之间的友谊了。而且你们还是不同区域白塔出身的，就更难得了。”
何亚明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向前走去。
在两人来到楼梯口时，何亚明刚想要抬脚往上走去，就被谢泽从后面拉住手臂。
作为哨兵，谢泽等到何亚明的动作停下之后就放开手，在监控下恢复了在会议室中那种严肃的表情，直视何亚明说道：“先跟我下楼。”
话音落下，谢泽没有等待何亚明的回应，直接迈开脚步下楼。
何亚明犹豫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下了两层后，谢泽带何亚明来到他的办公室。
在中央白塔中，使用的楼层越高，表示地位越显赫。作为中央白塔的高层，谢泽本应该使用顶层哨向之下两层的楼层作为办公室的驻址，现在的办公室竟然在第五层，这让何亚明感到不可思议。
关上门后，谢泽又恢复到和煦的模样，对何亚明笑道：“很奇怪我作为一个高层，为什么办公室会在五层？”
何亚明没有否认，直直地看着谢泽。
“作为高层，总是能拿到各种特权。”谢泽边说，边来到办公室内嵌的休息室内，在衣橱中翻找起来：“我是哨兵，有对于高处的恐惧，所以就在五层修了间与其他人规格相同的办公室。”
原来是这样。真亏其他高层能相信谢泽的胡说八道。何亚明想着，来到休息室门口等待谢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谢泽拿出一套中央白塔的向导服，还有一顶深棕色的假发，递给何亚明时，表情一愣：“你是以为我在找借口，要来位于五层的办公室只是为了办事便利？哈哈哈，我是真的恐高。怎么，没听说过恐高的哨兵？”
何亚明接过制服，没有疑问地与谢泽调换位置，自己来到休息室内部，同时说道：“闻所，未闻。”
谢泽靠在门边的墙上，双臂在胸前交叉，轻笑着说道：“哨向之中无奇不有。”
何亚明利落地更换衣物，边换边点头：这点他是认同的。
何亚明的动作很快，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把制服和假发穿戴好，走出休息室。
谢泽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满意地点头：“只剩下最后一步。何亚明，我需要你回想起玄少祺平时的姿态。”
不明白谢泽是什么意思，何亚明的脸上明显露出疑惑。
“中央白塔中，确实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住你们四个的脸。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让他们根本不会将现在的你与本来的你联想起来，需要改变你整体的习惯和姿态。”谢泽简单解释过，便后退几步把空间留给何亚明。
明白了谢泽的用意，何亚明颔首。即使在精神力没有影响到他的声带之前，何亚明也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比起发表自己的观点，他更喜欢观察别人。
而且，何亚明本就没有什么鲜明的个性。越轩牺牲之后，仅存的点点鲜明也随着哨兵一同落到了黄泉。
所以谢泽口中所说的要求，何亚明完全可以做到。
瞬间，谢泽眼中的何亚明就变了个样子。
也不是他的表情产生了多大的变动，甚至整体的姿势没有变换多少，但是谢泽就是能够从何亚明身上看到玄少祺的影子。
目光并不明亮却足够锐利，分明一身自信却被刻意没有挺直的脊背藏起——何亚明成为了一个与他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
谢泽的眼中闪过惊喜。
如果让他早点遇到何亚明的话……谢泽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一笑了之。他不是喜欢后悔的人，只要把握住现在和未来就好。
没人会不识趣地在高层所在的楼层安装监控，负责检测的人也同样不会有权限查到高层被记录过的精神力究竟对监控做了什么。
因此，没人会知道谢泽带着一位曾经逃出白塔的向导进入了他的办公室，又大变活人一般带着另一位看起来面生的中央白塔向导出了门，直奔黑门而去。
谢泽站在门前，低声说道：“准备好了吗？”
何亚明小幅度颔首，掌心由于紧张而渗出细汗。
谢泽看出了何亚明的紧张，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开始向他解释如何调用精神力以正确的方法开门。
曾经的江季现是用精神力强行破开的。其实如果掌握了相应的方法，加之用来开关控制器的辅助，任何一位向导都能够打开这扇黑门。
“慢慢来，别急就可以。”谢泽说明过后，向后退了一步，把空间留给何亚明。
何亚明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已经变得生涩的精神力。
沉寂许久的精神领域相应主人的愿望开始活跃。层层堆积在原地的精神力被唤醒，顺延何亚明的愿望，从精神领域内再次出来，缓慢却坚定地向着黑门前进。
何亚明在脑海中回想刚才谢泽对他说过的话。
黑门的薄弱点不在四角，而是正中间。最初的时候，要把精神力集中全部注入正中那一点，之后的动向，门会为开门者做出提示。
但是如果没有控制器的辅助，门上的提示就会将向导的精神力引向错误的路径，从而触发警报。
在感受到何亚明的精神力注入门内的瞬间，谢泽拿出口袋里的控制器，打开开关。
何亚明瞬间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引诱着他在门内的精神力，将其带入在上一刻还不通的道路。
身为向导，身体的本能想要抵抗这种精神力被操纵的感觉，何亚明只能咬牙控制着精神力，让它按照黑门的期望走向既定的道路。
精神力如同润进干涩金属中的油，沾染上门上漆黑的锈迹，毫无阻碍地破开一切曾经阻塞的路。
这种感觉对于何亚明来说很新奇。作为向导，他确实经常需要在哨兵的极限状态下，以精神力帮助哨兵恢复清明；并不是每一次对于越轩的安抚，都是顺利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能把自己的精神力操作得如此顺畅的时候。
这让他忍不住想到：是不是所有高等级的向导，体会的都是这样的世界呢？
谢泽从何亚明的脸上看出了他的走神，立刻开口厉声唤道：“何亚明，集中精神！”
这也是这扇黑门给予开门者的另一项考验。只要试图开门的向导有一丁点儿想要任由精神力驰骋的念头，警报同样会被触响。
事实上，天性骄傲且极具冒险精神的向导比起哨兵还要更容易被精神力操纵——设计出这扇黑门以及这件房间的向导研究员，在将控制器交给当时的高层时，曾经这样说过。
被谢泽提高音量呼唤过后，就像是思绪被扯住尾巴拉回来，何亚明的目光立刻有了焦距。
谢泽松了口气，调笑道：“虽然今天是我来巡视荣誉向导的日子，但是你要是触发了警报，还是会很棘手的。”
何亚明涌上一股歉意，更加集中精神力，让其准确缓慢地前进。
将近一分钟之后，何亚明的精神力终于跑过黑门之上所有需要精神力的路径。看似无法用外力强行打开的大门，随着谢泽按下控制器上按钮的动作，缓缓在两人面前开启。
谢泽上前一步，手按住门边，转头向何亚明确认道：“做好准备了吗？”
何亚明回想起花澄话里的那副景象，面色紧绷着点了头。
停顿片刻，谢泽收回打量着何亚明神情的目光，手上稍微用了力，就把漆黑的房门打完全打开。
他需要冷静，尽量将这间房间里的所有信息传递给玄少祺他们。何亚明在心里为自己做着建设，跟随谢泽的脚步走进门内。
可惜，无论预先为自己做过多少准备，在见到不远处的那副地狱般的景象时，仍然会升起由心底而发的恐惧，带动着脚心都在发麻。
三位失去了双臂双腿的向导，包裹在透白的布料之中，渗出点点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被从门缝中投射进来的光线衬得格外诡谲。
何亚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脚步生生在这种画面闯进视野的瞬间后撤一步。
随即，他强迫自己身体定住，把擅自移动过的脚收回来。鞋底在地面磨蹭出细小的声响，最终归位。
谢泽见惯了房间内的景象，这时候已经检查过需要高层注意的磨损点，还有闲心回头对何亚明调侃：“这就是中央白塔的骄傲，在你看来怎么样？”
随着谢泽的话音落下，三位荣誉向导的其中一位，忽然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眼眸在黑暗中是荧荧的绿，眼瞳边界映着一圈黄，正居高临下地以悲悯空洞的目光注视着何亚明。
心脏如同从悬崖跌落，背部渗出一层冷汗。再回过神看去时，就像刚才的视线是幻觉，三位荣誉向导没有丝毫动作。
何亚明双唇颤抖着动了动，最终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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