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这么喜欢我
凌玉当然没有把这些玄少祺并不感兴趣的信息说出口。他只是把重点放在了“考核的精神力模拟器制造出了玄少祺死在面前的画面”上，对于他的精神力暴动一带而过。
玄少祺则是因为凌玉随意的一句话面露错愕：“你说什么？你听到了？”
凌玉因为玄少祺略显激烈的反应而愣住，不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你说你意识到当时那场景是并不是真实的，是因为听到了我的声音？”玄少祺眼中仍然带着惊异。
凌玉听到了他在门前说的那句“他是我的哨兵，不会出意外”？这间考核室分明是能够隔绝精神力与声音的设计，凌玉怎么可能在近乎昏迷的状态中，捕捉到他的这句话？
即使是顶级的哨兵，凭借自身极其敏锐的五感，也几乎无法在考核室内得知外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何况凌玉只是个c级的……
玄少祺停下飞速的思考，深吸气，把杂乱无用处的那部分思考路径扔出脑海。
现在他正在寻求的答案，跟凌玉的等级毫无关系才对。
同时，前方的凌玉传来回应：“我……我也不知道。”
玄少祺抬眸看去，只见凌玉现在正无措地垂着头，视线除了落在局促得捏来捏去的手指之外，没有其他去处。
“我在当时确实隐约感觉到了你的声音。”凌玉低声说着：“也许是我的错觉。”
玄少祺沉默片刻，起身来到凌玉身边的那个座位，挨着他坐下：“我只是惊讶，没有别的意思。向导与哨兵之间的连接本来就存在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既然你也不清楚原因，那就算了。”
“……嗯。”
听到身边人沉闷又迟缓的回应，玄少祺眉眼一柔，缓缓抬起手。
掌心的温度连温暖都算不上，但是玄少祺知道，每当他像嘉奖小狗一样摸着凌玉的头时，对方的精神力总会毫无保留地对他传达出“安心”这种情绪。
“你在考核中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别怕，凌玉。”也许曾经的玄少祺自己都不会相信，他在某一天，会对一位白塔的哨兵如此轻声细语，心间满是酸软和柔意。
玄少祺无法向任何人保证自己不会在某天意外死去，但他在这一瞬间想着，就算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也绝对不会倒在凌玉面前。
不然这个哭包得流多少眼泪啊。想想都让他头大。
玄少祺忍不住翘起嘴角。
得到了来自向导的安慰，凌玉原本积累在体内的负面情绪瞬间消除了大半。他忍不住把自己的脑袋往玄少祺那里送了送，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还是不高兴。少祺哥，你以后不要随便让自己的精神力进入其他哨兵体内。”
别人家的哨兵都可以因为向导对别人示好而吃醋，他也不喜欢少祺哥和其他哨兵有过多的接触。凌玉想起越轩拉着何亚明离开的画面，心里的别扭更甚。
“……屁话真多，说的像是我喜欢进人家精神领域溜达一样。当我是宋知？”
向导恶声恶气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话语中却没有任何对于哨兵提出要求的拒绝。
尽管状况频发，凌玉的第一项考核总算是完成了。两人做完简单的复盘之后，散着步来到场馆为考核者以及陪同人员准备的住宿房间。
在三区白塔的时候，哨兵和向导的生活区是分隔开的，玄少祺和凌玉两人的卧室距离很远。除了出任务时会将就着睡在一起，他们两人几乎没有共处于同一空间休息的经历。
所以玄少祺一进门，看着房间里的两张床沉默了。
凌玉被玄少祺挡在身后，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房间里走，不由得探头往房间内打量起来：“怎么了，少祺哥？”
门口不太宽敞，玄少祺往那里一站就挡住了大半视线，即使凌玉探头探脑地也没能看清房间里面的景象。
玄少祺静立片刻，侧身让了让。
凌玉奇怪地上前一步，把目光投向前方。
房间里并排摆放着两张床，其中一张看上去极其柔软舒适，一见就知道是为了敏感的哨兵准备的。只是这张柔软的床，不知道为什么是加宽双人床的尺寸，而它旁边那个普通的小床，只有一臂宽。
哨兵在衣食住行上确实有更高的要求，但是也不用这样区别对待吧。
玄少祺的目光落到那张在大床旁边显得小得可怜的单人床，不由得叹息一声。
凌玉却很欢快地跑进房间，像个小孩子一样，跳起后一屁股坐到那张大床上。柔软的床垫让他颠了颠，他扬着大大的笑容对还在门口的玄少祺招手：“少祺哥，这床好软！”
玄少祺把门口的行李拖进来，关上门无奈道：“嗯，好。所以今晚你好好睡吧。”
凌玉顿时不解地皱起眉，顺手比划了一下这张大床的宽度：“少祺哥，你不跟我一起睡吗？这张床有这么宽呢。”
玄少祺轻笑一声，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随意对凌玉问道：“你能和我睡一张床？”
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也就算了，毕竟那种情况下是没办法的，哨兵只能强忍着不适，与他人在同一个地方休息。
但现在又不是没有条件，凌玉身为哨兵，五感再怎么迟钝，本人再怎么喜欢他的精神力，难道还能积极地想要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玄少祺甚至觉得两人睡在两张并排放置的床上，这种距离都会让哨兵产生不适。哨兵即使和向导极其亲密，也是无法忍受除他们自身以外的任何人类的。
玄少祺这样想着，手下的动作不停。忽然，凌玉的身影闯进玄少祺的视线，他伸手握住玄少祺的手，来回小幅度晃动着，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少祺哥跟我睡在一起，我会很安心。”
玄少祺应该是不知道的。凌玉每天准备睡觉之前，都会先来到向导住宿区的玄少祺房门前静静站上十几分钟。
能够听到门那边的玄少祺发出细碎隐约的声音，这让凌玉感到无比安心。
玄少祺注视凌玉片刻，见他是说真的，虽然心里对于“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件事有点别扭，但还是出于不知何时养成的宠哨兵的习惯，对凌玉松了口。
玄少祺：“不过先警告你，我的睡姿可不算太好。半夜吵醒你了我可不管。”
凌玉喜上眉梢，紧紧握住玄少祺的手连连点头：“没关系！小时候实战训练的时候，老师都说我睡得很沉，基本不会被吵醒的！”
这倒是。玄少祺在心里承认。每次出任务的黎明时分，他惊醒之后，都能见到身边的凌玉睡得一脸香甜，像是在他耳边敲锣打鼓都不会醒过来。
睡眠质量好到可恨。
两人收拾好行李，又去餐厅吃过晚饭之后，就回到房间进行休息，为了第二天的考核养精蓄锐。
哨兵的等级提升考核一共有三项，为期三天。对于心理最为有挑战的考核是第一天的精神力稳定考核；而挑战哨兵身体极限的，则是第二天的五感拓展考核。
哨兵的五感优于普通人以及向导。他们身处的世界，所有存在都在被无限放大。这赋予他们强大的感知力，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的精神。
向导是哨兵能够在信息量爆炸的世界中存活的有力保证。很少有哨兵能够像宋知一样，不需要向导的安抚和指引，单凭自己的精神力就能生活得很平稳。
这第二天的五感拓展考核，则是会在哨兵原本就敏锐至极的五感上，施加更为强烈的刺激。有些哨兵经历过这场考核，甚至在恍惚中认为自己窥探到了最为神秘的宇宙核心。
稍有不慎，在考核中失去了向导牵引的哨兵，就会迷失到失控崩溃。
玄少祺和凌玉一起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抵在唇前，垂下去落在地面的视线并没有焦距，看上去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少祺哥。”
凌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玄少祺如梦初醒，转头看过去，见到了对方毫无掩饰的担忧目光。
这叫什么事。玄少祺在心里自我责备。明明是凌玉要参加的考核，怎么能让他反过来安慰自己。
凌玉没给玄少祺开口的机会，见玄少祺看过来，眼含担忧，表情却是带有笑意的：“在担心我吗？”
那是当然的。
这项考核不接受叫停。会将哨兵的五感拓展到哨兵本人的最极限。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承受得住自己的那个“最极限”。
“……我相信你，凌玉。”玄少祺维持原本的姿势注视凌玉许久，终于开口。他抬手按上凌玉的肩，忍不住缓缓施力，指尖几乎陷入凌玉的肌肉之中：“所以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知道吗。”
哨兵会无限制地追逐着目标，从而忘记曾经的经历或者周围的一切。没有向导把他们拉回来，他们就会像忘记回家的孩童，沿着一条漆黑的路直直跑远，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线。
凌玉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要求道：“少祺哥，能让我摸摸你的雪狼吗？”
玄少祺不知道凌玉这时候提出这种要求是为了什么，但没有多想，他立刻把自己的精神体放了出来。
一只毛发顺亮的雪狼，瞬间出现在等候室内。
正在安抚哨兵的向导们，有不少将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的。但是向导们的精神体多是温顺的食草动物，很少有像玄少祺这样的雪狼。几乎是立刻的，雪狼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雪狼忠于主人的内心，从出现起就在玄少祺和凌玉两人小腿间蹭来蹭去。
凌玉笑得露出小虎牙，伸手猛揉着雪狼的头和柔软的肚子，边揉边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嗯，我知道了。”
玄少祺能够感受到雪狼此时的愉悦，原本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些。听到凌玉的话，不由得好笑道：“你知道什么了？”
凌玉睫毛一动，将双眸对准玄少祺，脸上依然是那种灿烂到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笑容：“我知道少祺哥有这——么这么喜欢我，所以我就算忘记了自己，也不会忘记回到你身边的。”
咚咚。
玄少祺像是突然身处一间漆黑的房间内，空旷静谧到只能听得到刚才他陡然失速的两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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