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安心剂
这段时间，精神力越是被调动起来，凌玉越是能感受到一种恐惧在膨大。
玄少祺自始至终行走在他的控制之外，他无法在玄少祺做出决断时左右那个决定。
他对玄少祺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凌玉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就像是行走在悬崖边，左边是由玄少祺制造的安稳踏实的地面，向右一步则是不见底的深渊。
他好想要玄少祺把他看做像余承安那样的搭档哨兵，而不是一个需要时时保护的对象。
玄少祺实力强大，冷静果敢，而他只是一个等级c的哨兵。可即使只是一个c级哨兵，他也想要保护自己的向导啊。
但是他要怎么对玄少祺说出这些话？
实力不及玄少祺是事实，享受着来自玄少祺的纵容更是事实。这样的哨兵，到底有什么资格让一位优秀的向导选择依靠。
凌玉感觉自己像是陷入旋涡，不停地旋转、下坠，被周围的水压攥得透不过气，远处有向导做出的一座灯塔，那光在他眼前逐渐变得暗淡。
向导是哨兵的方向和远光，但是远光触碰不到，又握不住。
凌玉的手在玄少祺的手中微微颤抖着，原本主动抓住对方的手，在碰到对方的瞬间就卸了力气，不敢过于用力地握住。
在哨向的关系中，只有哨兵在渴求着向导，而向导就像现在的玄少祺，只要轻轻一动，都不需要废多大的力气，就能挣脱凌玉的掌控。
玄少祺垂眸看向两人的手。
从见面开始就会粘在他身边不肯走开的人，这时候怎么连握住他的手都不敢用力？
后街小巷中夜晚的微风吹起，拂过玄少祺耳畔时，他主动施力，紧紧握住凌玉的手。
既然对方不愿意用力，那就由他来。
“平时看你挺能说的，这时候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玄少祺上前一步，靠得离凌玉更近，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拉住的手，搁在凌玉毛茸茸的浅发上。
夜晚的后街，没有街灯，只有月光与旁边住家里面透出来的微光。
这些星星点点的光，此时在凌玉看来，全部都汇集到了玄少祺的双眸之中。
玄少祺眉眼柔和，温润带笑：“那你慢慢想。什么时候组织好语句了，再来找我说。”
别急，慢慢来，他哪里都不去。
刚才一直在吹拂的微风毫无预兆地停下，被扬起的发丝回到原本的位置。凌玉感到周围挤压他的旋涡渐渐停止转动，归为平静。
凌玉愣愣地看向玄少祺，半天没能做出回应。
随后眼睛一眨，不知何时累积在眼眶中的晶莹突然坠落。就像是划过天际的星星，迅速而美丽。
玄少祺的表情在见到凌玉泪水的同时带上了些无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往凌玉脸上按过去。
真是个哭包，也不知道凌玉到底是在哭什么。不过他从休假起就随身带着的纸巾，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等到凌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因为玄少祺帮忙擦眼泪的动作而哭得更凶了。
随后，凌玉一边抽抽搭搭地往宋知家走，一边把他少祺哥的手攥得紧紧的，再也没有放松一点力道。
隔天，两人收拾好行李，在起不来的宋知床边得到了他亲切温暖的送别，就此结束他们的假期。
回到白塔后，玄少祺和凌玉两人先后完成了几次与护送开垦队难度相同的低等级任务，任务之外的时间全都被他们用来训练。
凌玉由于掌握了些许调动精神力的方法，让他的体能同样有了明显的提高。伊兰和徐怡宁两人在看到凌玉目前的状态时，都惊讶于他竟然在短短时间内能够有如此大的提升。
玄少祺身为凌玉的向导与有荣焉，甚至比起他自己被伊兰跟徐怡宁认可还要高兴一些。
大约一个月之后，每季度一次的哨兵等级提升考核正式开始的前一天，伊兰把两人叫来她的办公室。
“两天前，我已经把你的考核报名以及少祺的陪同申请提交了。”伊兰坐在办公桌后，对凌玉笑得和善又欣慰。
凌玉的眼睛亮起来，连连对伊兰道谢。
哨兵等级提升考核的报名，大多数需要经由哨兵所属区域白塔的负责人推荐，中央白塔才会接受报名申请。
个别白塔负责人认为这种考核毫无用处，所以基本不做报名的推荐，所以小部分哨兵会栽在这第一关。
伊兰十分支持凌玉的选择，让他觉得自己再幸运不过。
玄少祺则是看着伊兰的表情就升起一股生理性的不适，站在稍远点的地方小声咋舌。
“少祺。”伊兰笑眯眯地把目光移到玄少祺身上：“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玄少祺早就习惯了伊兰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不怕，开口就说：“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能不能把你那种见到亲戚家小孩儿的欣慰笑容收起来。”
至于吗，一个月了，每次见到凌玉都还是会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
伊兰保持笑容，双唇微启，对玄少祺道：“你懂个屁。”
玄少祺：“……”
“凌玉能在自身条件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得到显著进步，很不容易的。”伊兰把目光移到凌玉身上，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实了许多。她轻轻歪着头对凌玉问道：“是吧凌玉？”
凌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抬手扒扒后脑的头发。
玄少祺看不惯两人和和气气的画面，自己小声嘟囔着：“我当然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我又不是不为他高兴。”
伊兰应该是没听到玄少祺的自言自语，见三人寒暄得差不多，把话题一转进入正题：“今天叫你们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凌玉，你是想要跟少祺一起参加高等级任务才选择参加这次考核，是吧。”
“对。”凌玉挺直腰背，坦荡地直视伊兰：“我想帮到少祺哥。”
伊兰抬起一只手阻止凌玉接下来的话：“能不能帮到，这我们之后再说。现在你的目标是能够参加高等级任务，我们先说这件事。”
凌玉屏息，不自觉地做出抿唇的小动作，表情极其认真，等待伊兰接下来的话。
“哨兵和向导能够承接的任务的等级，是根据两人等级的平均考量决定的。以我的经验来预测，以少祺现在的s级，你们如果想要被分配到a级的任务，这次的考核，你最少要达到b级。”
伊兰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直视凌玉。
这会很艰难，几乎是需要祈祷好运降临的挑战了。伊兰把这句话藏在心里，没有对面前的这对搭档说出来。
每个由字母表示的等级都有“-”档和“+”档。如果凌玉的目标是由c级升至b级，中间需要经过c+和b-。
等级评定的相邻两级之间的差距并不小。她不知道凌玉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现在这种地步。可惜，以凌玉目前的状态，达到b-已经是很勉强了。
努力是不可能次次创造奇迹的。
在角落的玄少祺忽然上前一步：“凌玉在后街见识过b级哨兵。”
房间内剩下两人的目光集中在玄少祺身上。
他面色平静地开口，像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不可能被改变的事实：“就算对上b级哨兵，凌玉也不会输的。”
等级就像是天堑。
但那就是条沟罢了，并不是无法跨越的东西。
房间内静默一瞬，而后伊兰笑起来：“哟，玄向导，对你的哨兵这么有信心？行啊，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玄少祺扬扬眉尾，与身边的凌玉交换一个眼神，而后离开了伊兰的办公室。
“伊兰说她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两人散步一般地走在走廊上，玄少祺开口。
凌玉看向身边的玄少祺，眨眨眼，不知道他说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玄少祺转头对上凌玉的视线，抬手拍拍对方的肩：“不用太担心，也别有压力。只是一个小小的考核而已，以你的能力，会通过的。”
他并不是不切实际。他只是恰巧知道凌玉拥有一份无法轻易被别人看清的实力，而他恰巧对自己的哨兵很有信心罢了。
凌玉原本微微悬起的心，因为玄少祺的几句话安定下来。
隔天，两人带着三天份的行李，在三区白塔的站点登上考场接送车，与三区其余几人一同前往中央白塔的考场。
中央白塔的等级提升考核，有面对哨兵和向导的两种类型。考核场也是一分为二，东边是哨兵，西边分给向导。
每逢考核，络绎不绝的都是东边的哨兵馆，而向导参与这种考核的人数极少，每次能有五十位已经算是多数了。
“来参加考核的向导真少啊。”凌玉下了车，站在两个场馆远处，望着零星几人走进的向导考核场。
玄少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向导的能力，比起哨兵更像是天定的。”
很少有人能像凌玉一样，更进一步地提升自身精神力。哨兵还能将希望寄托与体能的锻炼，但向导只有精神力一件武器而已。
他们很难有提升，却被当做人类最珍贵的资源。这言论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很好笑。
玄少祺想到这里，像是要把这种想法移出脑海，缓缓吐出一口气。
两人走进哨兵考核场馆。凌玉按照指引和规定换好了考核专用服装后，和玄少祺一起来到等候室。
刚进门，玄少祺就捕捉到来自门边的人的抱怨：“这身衣服难受死了，真讨厌。”
玄少祺循声看过去，见到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女性哨兵，正扯着考核服的下摆，对她身边的向导撇嘴。
玄少祺：……？可是他刚才听到的明明是男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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