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献艺
皇帝亲临宴会乃是大事。
所以总督府所在的巷子，从巷口开始到巷尾结束，每隔一步就有一个侍卫守着。
赴宴的人在巷口处验明身份，每个人只能有一个人跟着。
无论是官员还是随侍身上所有的尖锐，有毒的物品全部扣留，就连装饰用的香囊也不能带进去。
叶浮身为王爷，更是一个将军，为了君主的安危，他早早的就过来排查江南总督安排的是否存在隐患。
“叶木头！”远远的陈萧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他现在在叶浮手下做副将，所以也可以出现在这里。
叶永进一步上前拦住横冲直撞的陈萧，“陈公子自重。”
布置花园的小厮丫鬟都忍不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放缓了脚步。毕竟大人物之间的关系他们还是很好奇的。
一个是冷面战神王爷，一个是话唠公子哥中间夹着忠心耿耿的侍卫小哥。这要是亲眼看到他们发生冲突，那在朋友家人就有吹牛的谈资了。
叶浮眼皮没抬一下就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今天的事情很多，他没空和他在这里扯皮。
夜幕降临，街上人声鼎沸，来往的人络绎不绝，犹如年节盛会。
总督府内同样是灯火通明，每个人都严阵以待，生怕出什么岔子。
花园里管家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丫鬟小厮将手里的东西一件件摆好，请管家过来查验。
索性总督府里的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收拾妥当。
酉时末刻，准时开席。
初秋时节，各色菊花开的如火如荼，碗大的花在风中肆意摇摆，好不热闹。
中间的舞台用细纱帷幔仔细围了起来，隐隐约约的只见人影不见其貌。
突然舞台周围的灯光全部熄灭，空灵神秘的歌声从舞台传来。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突然点亮的灯光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帷幔，让台下众人不由得叹然出声。
舞台之上，一个蒙着脸的穿着做工精致，中间有金线点缀，举手抬足间发出阵阵香味的石榴红舞裙的女人，众星捧月般立于人前，歌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女人身边的舞姬四处散开，那女人脚尖一点，腾空而起，歌声也随之升高。
底下的人这才看清，空灵歌声竟也是空中女人唱出来的，旋律修饰细腻华丽，风格柔婉妩媚。
底下的赤脚舞姬随着歌声翩翩起舞，空中唱歌的女人坐在红绫之上，身上华丽的衣服并不能限制住她的动作。
红衣在风中散开，露出素色绣鞋。
即使在空中，脚下的动作依旧一个不少。脚腕上的铃铛与歌声相和，台下众人听的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柴菡从空中拉着红绫滑下来，翻飞的裙摆，似梦如幻。
丝竹声典雅华丽，不绝于耳。
舞还没结束。
更多的人出现在舞台之上，柴菡混入其中，翩翩起舞。看着台下一张张陌生的脸，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娘亲对她说的话：
“我们小钰长大以后，定会是全江南最好看的姑娘。娘要让你爹当大官，让咱们小钰吃好的穿好的……”
叶浮看着台上的人，一阵恍惚。
他突然想起来，他爹娘还在的时候曾带他来过江南一个小镇。
那是他第一次到水乡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他坐在船上，远远的就听到白岩桥有一个小姑娘在哭。
身边的大人不仅不去安慰她，反而拉着手往桥下走，气的小姑娘顾不得继续哭，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扑倒在书生打扮的人的背上，撒着娇要抱抱。带着泪的眸子亮晶晶的，盛满了星星。
台上人的双眼与记忆中含着泪的眼眸渐渐重叠，原来曾经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也已经变得不爱哭了。
“好！好！好！”
表演在一众叫好声中落下帷幕，后面的艺馆使尽浑身解数，也都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唯一一个起了波澜的还是因为在表演时舞姬崴了脚跌下台子，听说他们连歌都没唱完就被赶了出去，全江南已经传遍了。
柴菡回到后院的时候，琼娘已经不在了。
原本那些不服琼娘安排的人，现在一个个都围在柴菡的身边小意奉承着。她们也不是傻子，这一场下来，凡是有眼的都该知道，要是柴菡同意她就是韩湘阁的下一个头牌。
不是她们不嫉妒，实在是今晚就算是琼娘亲自上场都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从今天开始，她们韩湘阁就是全江南最好的艺馆，没有之一。
柴菡赔笑着走出人群，阿莉站在一旁脸都笑僵了。
看见柴菡走了，她立马跟上，周围的人主动让开路露出琼娘派来的马车。
等柴菡坐稳后，马车才缓缓离开总督府。
一路上阿莉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叽叽喳喳，柴菡倚靠在车厢上静静想着事情，良久才默默舒了一口气。
平静又不平静的回到韩湘阁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亥时。
也许是人都没回来的缘故，整个韩湘阁静悄悄的。
柴菡拖着疲惫的身躯，草草清洗了一下身子就上床睡觉了。
跟着她回来的阿莉看着她累的打颤的双腿，心疼的给她盖好被子，守在门口。
阁里出去的人除了被总督府借走的小丫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想过来与柴菡套近乎的不在少数，阿莉一一回绝了她们。
不提柴菡累了睡下了，只说今晚小院有事，柴菡回去处理了。
一直折腾到半夜，门口的人才彻底没有了。
阿莉躺在床上，听着屏风那边的呼吸声，她既羡慕又心疼，在胡思乱想之中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柴菡把早饭从大厨房端了回来，正要叫她起床。
阿莉有些惊讶，“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应该去主楼住了吗？”
听到这话的人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去主楼住，难不成是某些人不想和我住了，故意开我玩笑？”
“没有，没有…”阿莉急了，她快速的挥动双手，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昨晚她想了一夜，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结果。“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还不赶快洗漱过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回小院了。”
“好~！”
韩湘阁主楼。
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如果柴菡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昨晚的驾车小厮。
“主上，我们要不要……”黑衣人抬手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他面前屏风里的人沉默了一会，轻笑出声，雌雄莫辨的声音轻轻响起：“别整天就想着打打杀杀，她不能为我们所用就算了，有的是人想做皓王的入幕之宾。消息传给宁佳琳了吗？”
“已经派了人，现在应该已经听说了。”
“好，既然不能成为我的人，那就毁了吧。”
“主上英明。”
“下去吧，把盯着她的人都撤回来。一个没用的人不需要费那么大的心神。”
“是。”
柴菡在回去的路上无端打了个喷嚏，阿莉还以为是昨晚上没盖好被子着凉了，非拉着她去了医馆。
许是来的太早了，门口的药童还打着哈欠。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着医书。
见是两个从烟花巷方向来的小丫头，眼皮都不抬一下：“堕胎药就在门内左手第二个抽屉，金疮药第三个抽屉。左边的贵，右边的便宜。堕胎药十文，金疮药左边的三十文右边的十五文。”
“你……”
柴菡拉住拳头都硬了的阿莉，笑着摇摇头，不能怪这老大夫，实在是荒唐事见多了。
她走到左边拉开第三个抽屉，拿了一瓶金疮药，在老大夫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下，掏了三十文出来，结账，离开医馆。
她记得叶浮的伤好像还没好。
回到小院的时候，小院里静悄悄的，就像她们离开时的样子。
阿莉率先冲进屋子，她真的很想自己的大床。“阿钰，为什么屋里这么干净啊？”
柴菡抱起床上被子，往院子里走：“我昨天找人来打扫了，要不然回来还有法子住？”
“瞧你说的。”阿莉把被子摊开晾在绳上。“我们又不是出了趟远门，只是四五天没回来罢了。要是真能嫁入世家豪门，这小小的院子恐怕就算有人打扫，咱们也看不上啊。”
眼见柴菡不听要走，“哎哎哎~~我说真的，昨晚上我看见好几个公子哥看你看的眼都直了。我就没敢往前面看，要不然铁定能看到皓王对着你咽口水。”
柴菡轻锤阿莉肩膀，打趣道：“净会贫嘴，你怎么没看看有没有人看你呢。”
“怎么没看，除了看你的剩下的都是看我的。”阿莉不服的撅嘴，捂着被打的肩膀，咿咿呀呀的叫嚷着。
天高气清，北雁南飞。树上的秋蝉随着太阳的升起，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阳节，柴菡在回小院的路上就买好了五色摆在桌子上，阿莉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撒娇想去登高。
虽然已经九月份，但秋老虎依然不容小觑。
本想拒绝躲得柴菡转念一想，今日是皇帝出城围猎的第一天，身为大将军的叶浮定要随侍。
但他伤口未愈，以皇帝对他的看中势必不会让他下场，如此一来，身为武将的叶浮必定会去爬山。而离皇家猎场最近的山就是，她们面前的玉柱峰了。
玉柱峰地处西湖与钱塘江之间，与东侧的凤凰山冈峦相连，势若飞龙舞凤。远望如巨龙横卧，雄姿俊法。虽已是秋日，山上还是郁郁青青。
行走在青石板上，阿莉有些不解：“阿钰，这玉柱峰有什么好玩的，虽是我说的登高也不用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吧。西湖边上的灵隐山不比这儿好玩，这里蚊子也太多了吧。”正说着，阿莉伸手摁住一只纱裙上停留的蚊子。
柴菡笑笑，暗道一声抱歉，只是耳朵时刻关注着山里的其他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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