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多比与复方汤剂

过了好长好长时间，哈利突然醒来了，四下里漆黑一片。他痛得小声叫唤起来：现在胳膊里好像有无数的大裂片。一开始，他以为是胳膊把他疼醒的，紧接着，他惊恐地意识到有人在黑暗中用海绵在擦拭他的额头。

        “走开！”他大声说，随即，他认出来了，“多比！”

        家养小精灵瞪着两只网球般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打量着哈利，一颗泪珠从他尖尖的长鼻子上滚落下来。

        “哈利·波特回到了学校，”他悲哀地小声说，“多比几次三番地提醒哈利·波特。啊，先生，您为什么不听多比的警告呢？哈利·波特的朋友出事，他为什么没有被送回家呢？”

        哈利从枕头上撑起身子，把多比的海绵推开。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你怎么知道爱德那天出事了？”

        多比的嘴唇颤抖了，哈利心头顿时起了怀疑。

        “是你干的！”他慢慢地说，“是你在那个巧克力蛙里下了毒，还篡改了金妮的记忆！”

        “正是这样，先生。”多比说着，拼命点头，两只大耳朵呼扇着，“多比躲在旁边，等候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然后在巧克力蛙里放了东西，事后多比不得不用熨斗烫自己的手——”他给哈利看他绑着绷带的十个长长的手指，“——可是多比不在乎，先生，多比以为哈利·波特这下子安全了，多比做梦也没有想

        到，哈利·波特的朋友居然愿意为他说话——哈利·波特确实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他前后摇晃着身子，丑陋的大脑袋摆个不停。

        “多比听说哈利·波特回到了霍格沃茨，真是大吃一惊，把主人的晚饭烧糊了！好厉害的一顿鞭打，多比以前还没有经历过，先生……”

        哈利重重地跌回到枕头上。

        “你差点害得我和罗恩被开除，”他暴躁地说，“你最好趁我骨头没长好赶紧躲开，多比，不然我会掐死你的。”

        多比淡淡地一笑。

        “多比已经习惯了死亡的威胁。多比在家里每天都能听到五次。”

        他用身上穿的脏兮兮的枕套一角擦了操鼻涕，那模样可怜巴巴的，哈利觉得心头的怒火不由自主地消退了。

        “你为什么穿着那玩意儿，多比？”他好奇地问。

        “这个吗，先生？”多比说着，扯了扯枕套，“这象征着家养小精灵的奴隶身份，先生。只有当多比的主人给他衣服穿时，多比才能获得自由。家里的人都很小心，连一双袜子也不交给多比，先生，因为那样的话，多比就自由了，就永远离开他们家了。”

        多比擦了擦鼓凸的大眼睛，突然说道：“哈利·波特必须回家！多比原以为他的游走球肯定能使——”

        “你的游走球？”哈利问，怒火又腾地蹿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游走球？是你让那只游走球来撞死我的？”

        “不是撞死您，先生，绝对不是撞死您！”多比惊恐地说，“多比想挽救哈利·被特的生命！受了重伤被送回家，也比待在这儿强，先生。多比只希望哈利·波特稍微受一点儿伤，然后被打发回家！”

        “哦，就是这些？你肯定不知道我因此输了魁地奇比赛，是吧？”哈利气愤地问，“你也不会告诉我，你为什么希望我粉身碎骨地被送回家，是吗？”

        “啊，但愿哈利·波特知道！”多比□□着，更多的眼泪滚落到他破破烂烂的枕套上，“但愿他知道，他对魔法世界里我们这些卑微的、受奴役的小人物意味着什么！多比没有忘记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势力最强大时的情形，先生！人们像对待害虫一样对待我们这些家养小精灵，先生！当然啦，他们现在仍然那样对待多比，先生。”

        他承认道，又在枕套上擦了擦脸，

        “可是总的来说，自从你战胜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之后，我们这些人的生活已经大有改善。哈利·波特活了下来，黑魔头的法力被打破了，这是一个新的开端，先生。对于我们中间这些认为黑暗的日子永远不会完结的人来说，哈利·波特就像希望的灯塔一样闪耀，先生……现在，在霍格沃茨，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也许已经发生了，多比不能让哈利·波特留在这里，因为历史即将重演，密室又一次被打开……”

        多比呆住了，神情惊恐万状，接着便从床头柜上抓起哈利的水罐，敲碎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摇摇晃晃地消失了。一秒钟后，他又慢慢地爬到床上，两只眼珠对着，低声嘟囔着说：“坏多比，很坏很坏的多比……”

        “这么说，确实有一个密室？”哈利小声问，“而且——你说它以前曾被打开过？告诉我，多比！”

        小精灵多比的手又朝水罐伸去，哈利一把抓住他皮包骨头的手腕。

        “但我不是麻瓜出身的呀——密室怎么可能对我有危险呢？”

        “啊，先生，别再问了，别再追问可怜的多比了。”小精灵结结巴巴地说，眼睛在黑暗中大得像铜铃，“这里有人在策划阴谋，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哈利·波特千万不能待在这里。回家吧，哈利·波特。回家。哈利·波特绝不能插手这件事，先生，太危险了——”

        “那是谁，多比？”哈利说，同时牢牢地抓住多比的手腕，不让他再用水罐打自己的脑袋，“谁打开了密室？上次是谁打开的？”

        “多比不能说，先生，多比不能说，多比绝对不能说！”小精灵尖叫着，“回家吧，哈利·波特，回家吧！”

        “我哪儿也不去！”哈利烦躁地说，“我最好的朋友就是麻瓜出身——如果密室真的被打开了，他是首当其冲——”

        “哈利·波特愿为朋友冒生命危险！”多比既伤心又欢喜地□□着，“多么高贵！多么勇敢！但他必须保住自己，他必须，哈利·被特千万不——”

        多比突然僵住了，两只蝙蝠状的耳朵颤抖着。哈利也听见了。外面的过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多比必须走了！”小精灵被吓坏了，喘着气说。一声很响的爆裂声，哈利的手头突然一松，里面只剩下了空气。他跌回床上，眼睛看着漆黑的病房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坚接着，邓布利多后退着进入了病房。他穿着一件长长的羊毛晨衣，戴着睡帽。他双手抬着一件雕塑般的东西的一端。一秒钟后，麦格教授也出现了，抬着那东西的脚。他们一起把它放到床上。

        “去叫庞弗雷女士。”邓布利多小声说，麦格教授匆匆经过哈利的床头，走了出去。哈利一动不动地躺着，假装睡着了。他听见急切的说话声，接着麦格教授又飞快地走了进来，庞弗雷女士紧随其后，她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夹克。哈利听见了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怎么回事？”庞弗雷女士小声问邓布利多，一边俯身查看那尊雕像。

        “又是一起攻击事件，”邓布利多说，“麦格在楼梯上发现了他。”

        “他身边还有一串葡萄，”麦格教授说，“我们猜他是想溜到这里来看波特的。”

        哈利的胃部狠狠抽搐了一下，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个猜测。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抬起了几英寸，这样便能看见那张床上的雕像了。一道月光洒在那张目瞪口呆的脸上。

        哈利的心往下落了一点，但依然恐惧不已。

        那是科林·克里维。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伸在胸前，举着他的照相机。

        “被石化了？”庞弗雷女士小声间。

        “是的，”麦格教授说，“我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如果不是阿不思碰巧下楼来端热巧克力，谁知道会怎么样……”

        三个人专注地看着科林。然后邓布利多倾身向前，从科林僵硬的手指间取下照相机。

        “他会不会拍下了攻击者的照片？”麦格教授急切地间。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他撬开照相机的后盖。

        “我的天哪！”庞弗雷女士惊呼道。

        一股热气嘶嘶地从照相机里冒了出来。就连隔着三张床的哈利，也闻到了一股塑料燃烧的刺鼻气味。

        “熔化了，”庞弗雷女士诧异地说，“居然全熔化了……”

        “这意味着什么，阿不思？”麦格教授急切地追问。

        “这意味着，”邓布利多说，“密室确实又被打开了。”

        庞弗雷女士用手捂住嘴巴。麦格教授呆呆地看着邓布利多。

        “可是阿不思……你想必知道……谁？”

        “问题不是谁，”邓布利多目光停留在科林身上，说道，“问题是，怎样……”

        哈利可以看到阴影中麦格教授脸上的神情，知道她像自己一样，没有听懂邓布利多的话。

        “真是太可怕了。”星期一一早，哈利在格兰芬多的餐桌上遇到了爱德华、赫敏和罗恩。他对他们讲了科林的事以后，赫敏这样评论道，“所以袭击的对象真的是麻瓜出身的人？”

        她与爱德华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目光。

        “最好赶紧让马尔福坦白交代，越快越好。”罗恩气冲冲地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自从魁地奇比赛之后，马尔福就一直闷闷不乐，因为大家都认为是斯莱特林的人对那颗该死的球施了咒——当然啦，也不会有别人——马尔福就算赢了比赛也被人说是不光彩。他是把气撒在科林身上了。”

        “这回你可猜错了。”哈利说，看罗恩的样子，显然对此大吃一惊。“听着，昨天晚上多比来看我了——”

        赫敏惊讶地抬起头来，忘了咽下嘴里的粥，爱德华闷闷不乐地撕着面包，把它们全丢进碟子里，看起来好像他正在吃一整碟撕碎的报纸。哈利把多比告诉他的——或者说没告诉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们说了。罗恩和赫敏听得目瞪口呆。

        “密室以前曾经打开过？”赫敏问。

        “是多比对游走球施了咒？”罗恩问。

        “就是这样。”哈利说，“多比还对爱德下过毒。”

        “他会隐形，毫无疑问。”爱德华说，“家养小精灵的魔法是很高强的。”

        “说不定密室里的那个怪物也可以隐形，”赫敏说，“或者把自己伪装起来——变成一具盔甲什么的——不然它怎么能一直藏在学校里却没人发现呢？我在书里读到过变色食尸鬼的故事……”

        “你书读得太多了。”罗恩说，从爱德华手里接过一盘香肠时，满手是油，差点把香肠倒进爱德华领子里。“我关注的是，我们要怎么弄到去禁书区的教授许可签名呢？”

        “哦，”爱德华刚把那堆报纸似的面包塞进了嘴里，现在说起话来有点含糊不清，“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传授传授经验。”

        星期一早晨，科林·克里维遭到袭击、像死人一样躺在医院里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学校。顿时，学校里谣言纷飞，人人疑神疑鬼。一年级新生现在总是三五成群地紧紧簇拥在一起活动，好像生怕如果单独行动就会受到袭击。

        金妮在魔咒课上与科林·克里维同桌，这一阵子心烦意乱得厉害。

        弗雷德和乔治为了使她高兴，轮流披着毛皮或变出满身疖子，从塑像后面跳出来逗她，哈利觉得这种做法是在帮倒忙。后来，珀西气得语无伦次，对双胞胎兄弟说他要写信给他们的妈妈韦斯莱夫人，告诉她金妮夜里都做噩梦，他们这才停止了胡闹。

        在这段时间里，大家瞒着老师，叽叽喳喳地交换护身符、驱邪物及其他保护自己的玩意儿。这种做法很快风靡学校，纳威·隆巴顿买了一个臭气熏天的大绿洋葱头、一块尖尖的紫水晶和一条正在腐烂的水源尾巴。结果格兰芬多的其他男生告诉他，他实际上并没有危险：他是纯血统，因此不会受到袭击。

        “他们先对费尔奇下手的，”纳威说，圆圆的脸上充满恐惧，“大家都知道，我差不多就是个哑炮。”

        自从发生了那次小精灵的灾难事件后，洛哈特教授就再也不把活物带进课堂了。而且他的课堂现在充满了护身符和其他东西带来的怪味儿。他把自己写的书大段大段地念给学生们听，有时候还把一些富有戏剧性的片断表演出来。他一般挑选哈利协助他重现当时的场景。

        “我看如果他去戏剧学院教课，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有威望的教授。”爱德华对他们说。除了赫敏，每个人都认为这话说得对极了。

        到目前为止，哈利被迫扮演的角色有：一个被施了吐泡泡咒、经洛哈特治愈的纯朴的特兰西瓦尼亚村民；一个患了鼻伤风的喜马拉雅山雪人：还有一个吸血鬼，自从洛哈特跟它打过交道后，它就不吃别的，只吃萝卜了。

        这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课，哈利又被拖到了前面，这次是扮演一个狼人。哈利本来是不想合作的，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必须让洛哈特保持心情愉快。

        “叫得好，哈利——太像了——然后，信不信由你，我猛扑过去就像这样——猛地把他摔倒——这样——我用一只手把他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拿着魔杖，抵住他的喉咙——然后我缓了缓劲，用剩下来的力气施了非常复杂的恢复人形咒——他发出一声凄惨的□□——哈利、接着叫唤——再高一些——很好——他身上的毛消失了——大尖牙缩回去了——他重新变成了一个人。简单而有效——又有一个村子会永远记住我这位大英雄，我使他们摆脱了每月一次受狼人袭击的恐慌。”

        下课铃响了，洛哈特站了起来。哈利的脸色有点发绿，他说不上这是因为爱德华在后排笑得喘不上气，还是因为纳威的臭大蒜就摆在他鼻子底下。

        “家庭作业：就我战胜沃加沃加狼人的事迹写一首诗！写得最好的将得到几本作者亲笔签名的《会魔法的我》！”

        同学们开始离开。哈利回到教室后排，爱德华、罗恩和赫敏正在那里等着，都拼命憋着笑。

        “可以了吗？”哈利不高兴地小声问。

        “等大家都走了再说，”赫敏说，“行了……”

        她朝洛哈特的讲台走去，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

        “哦——洛哈特教授？”赫敏结结巴巴地说，“我想——想从图书馆借这本书。希望从里面了解一些背景知识。”她举起那张纸条，手微微有些颤抖，“可是这本书在图书馆的禁书区内，所以我需要一位老师在纸条上签字——我相信，这本书会帮助我理解你在《与食尸鬼同游》里讲到的慢性发作的毒液……”

        “啊，《与食尸鬼同游》！”洛哈特一边把纸条从赫敏手里接过去，一边对她露出很热情的笑容，“这大概算是我最满意的一本书了。你喜欢吗？”

        “哦，喜欢，”赫敏热切地说，“你用滤茶器速住了最后那个食尸鬼，真是太机智了……”

        “啊，我相信，谁也不会反对我给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一点儿额外的帮助。”洛哈特热情地说，抽出一支巨大的孔雀毛笔，“是啊，很漂亮，不是吗？”这时，罗恩不再假装收拾东西，而是探出头望着他们。洛哈特显然误解了罗恩脸上厌恶的表情，“我一般只用它在书上签名。”

        他在纸条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一个大大的花体名字，又把纸条还给了赫敏。

        “我真不敢相信，”他们四个仔细研究纸条上的签名时，哈利说，“他根本没看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书。”

        “因为他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罗恩说，“我还以为弄到签名会难如登天呢——现在我算是明白爱德华怎么天天在禁书区闲逛了——管他呢，反正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弄到手了。”

        “他才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他们小跑着去图书馆时，赫敏尖声说道。

        “就因为他说你是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

        走进了沉闷安静的图书馆，他们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图书管理员平斯女士是个脾气暴躁的瘦女人，活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兀鹫。

        “《强力药剂》？”她怀疑地念了一遍，想从赫敏手里把纸条拿过去；但是赫敏不肯放手。

        “不知道我能不能留着。”赫敏喘不过气来地说。

        “哦，给她吧，”罗恩说着，从她紧攥着的手里一把夺过纸条，塞给了平斯女士，“我们还会给你再弄到一个亲笔签名的。凡是能保持一段时间不动的东西，洛哈特都会在上面签名的。”

        “我攒了三张呢。”爱德华拽着赫敏的袍子，不让她趁平斯女士不注意把签名拿回去，“今天晚上我就给你一张，我有的是办法找洛哈特要签名。”

        平斯女士举起纸条，对着光线照了照，好像在检验是不是伪造的，结果它顺利通过了检验。她昂首阔步地从高高的书架间走过去，几分钟后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好像发霉了的大厚书。赫敏小心地把书放进书包，并注意不要走得太快，显出心里有鬼的样子。

        五分钟后，他们又一次躲进了哭泣的桃金娘失修的盥洗室里。赫敏驳回了罗恩的反对意见，指出只要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愿意到这里来（“看来我们不能被归到头脑正常的人的行列，是吧？”爱德华高兴地说，他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高兴。），这样就能保证他们三个不会被人发现。哭泣的桃金娘在她的单间里放声大哭，他们不理她，她也不理他们。

        赫敏小心翼翼地打开《强力药剂》，三个人都凑上前，看着那些布满水印的纸页。他们一眼就看出这本书为什么属于禁书区了。里面的有些药剂的效果可怕极了，简直令人不敢想象，书里还有一些让人看了感到很不舒服的插图：一个人似乎被从里到外翻了出来，还有一个女巫脑袋上冒出了许多双手臂。

        哈利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禁不住胡思乱想。爱德华来禁书区到底要找什么书呢？到底有什么魔法不能让学生学习呢？

        “在这里。”赫敏激动地说，找到了标着复方汤剂的那一页。上面画着几个人正在变成另外的人。哈利真诚地希望，那些人脸上极度痛苦的神情是画家凭空想象出来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复杂的药剂。”他们浏览配方时，赫敏说，“草岭虫、蚂蟥、流液草和两耳草，”她喃喃地念着，用手指一条条指着配料单，“这些都很容易弄到，学生的储藏柜里就有，我们可以自己去取。哎哟，瞧，还有研成粉末的双角兽的角——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一条非洲树蛇的蛇皮碎片——那也很难弄到——当然啦，还需要我们想变的那个人身上的一点儿东西。”

        “对不起，”罗恩尖锐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想变的那个人身上的一点儿东西？如果有克拉布的脚指甲在里面，我是绝不会喝的——”

        赫敏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说：“我们现在还不用操这个心，那点儿东西最后才放进去呢……”

        罗恩哑口无言地转向哈利，而哈利又产生了另一个疑虑。

        “你知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偷多少东西，赫敏？非洲树蛇的蛇皮碎片，那是学生储藏柜里绝对没有的。怎么办？闯进斯内普的私人储藏室？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主意……”

        赫敏啪的一声把书合上。

        “好吧，如果你们害怕了，想临阵脱逃，那也没什么。”她说。她的面颊上泛起两团鲜艳的红晕，眼睛比平日更加明亮。“你们知道，我是不想违反校规的。我认为，威胁麻瓜出身的人比调配一种复杂的药剂恶劣得多。不过，如果你们不想弄清那是不是德拉科干的，我现在就去找平斯女士，把书还给她……”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看到你劝说我们违反校规。”罗恩说，“好吧，说干就干。可是千万不要脚指甲，好吗？”

        “我想只要几根头发就好了。”爱德华适时地说。他刚才假装对嚎啕大哭的桃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现在才把注意力转移回他们的对话上。

        “爱德说得对。”赫敏仔细地看着，点头赞同。

        “这药水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调制好？”哈利问，这时赫敏情绪有所好转，又把书打开了。

        “是这样，流液草要在满月的那天采，草岭虫要熬二十天……我想，如果配料都能弄到的话，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一个月？”罗恩说，“等到那时，马尔福可能把学校里的一半麻瓜都打倒了！”赫敏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看又要发火，罗恩赶紧加了一句：“不过这只是猜测，而且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就是这个，是吧？那就加紧行动吧。”

        “我们要怎么弄到配料呢？”哈利问。

        “我有一个想法，”爱德华若有所思地说，“大概率能成功，非常值得一试。”

        十二月的第二个星期，麦格教授像往常一样过来收集留校过圣诞节的同学名单。爱德华、哈利、罗恩和赫敏在名单上签了字：他们听说德拉科·马尔福也准备留下。过节期间正好可以用复方汤剂把马尔福的真话套出来。

        不幸的是，汤剂还没有完全熬好。还需要双角兽的角和非洲树蛇的皮，而这些东西只有在斯内普的私人储藏室里才能弄到。哈利暗地里觉得，他宁愿面对斯莱特林的神秘怪物，也不愿在斯内普办公室里偷东西时被斯内普抓住。

        “声东击西确实是个好主意，”赫敏干脆地说，这时离星期四下午的魔药课越来越近了，“有人打掩护，另一个人就可以溜进斯内普的办公室，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觉得最好由我来做，”爱德华说，哈利和罗恩紧张地看着他，“要知道，哈利和罗恩你们俩如果再惹麻烦，就要被开除了；赫敏还要在教室里协助你们尽可能拖延时间——而我没有不良记录。所以，你们只要把课堂搅得一阵大乱，让斯内普有五分十分的时间忙得脱不开身。”

        哈利勉强地笑了一下，在斯内普的魔药课上故意捣乱生事，就像去捅一只熟睡的火龙的眼睛，真是太危险了。但是爱德华和赫敏已经同意负责最危险的两个部分，他和罗恩当然不能再抱怨什么。

        魔药课是在一个很大的地下教室里。星期四下午的课刚开始时像往常一样。木桌之间竖着二十个坩埚，桌上放着铜天平和一罐一罐的配料。斯内普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来回巡视，粗暴地对格兰芬多学生的工作提出批评，斯莱特林学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窃笑。德拉科是斯内普的得意门生，在魔药上天赋异禀，所以爱德华选择跟他一组，这样斯内普的注意力就不会被他们太多地吸引了。

        哈利的肿胀药水熬得太稀了，他的心思全用在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在等爱德华的信号，斯内普停下来嘲笑他的稀汤寡水时，他几乎根本没听。斯内普转过身子，去找碴儿欺负纳威了，爱德华迎住哈利的目光，点了点头。

        哈利迅速弯腰藏到他的锅后面，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弗雷德的费力拔烟火，用魔杖飞快地点了一下。烟火开始嘶嘶作响，进出火星。哈利知道自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直起身，瞄准目标，把烟火掷了出去。烟火准确地落进了高尔的坩场里。

        高尔的汤药炸开了，劈头盖脸浇向全班同学。大家在飞溅的肿胀药水的袭击下，纷纷尖声大叫。德拉科提前跳到了桌子上，躲过了一劫，周围的其他斯莱特林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克拉布被浇了一脸，鼻子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高尔用手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乱窜，眼睛肿得有午餐的盘子那样大。斯内普拼命想使大家安静，弄清事情原委。在这一片混乱中，哈利看见爱德华悄悄溜出了教室。

        “安静！安静！”斯内普咆哮道，“被药水溅到的同学，都到我这里来领消肿剂。等我弄清楚是谁干的……”

        哈利忍着笑，看着克拉布撞开别人急急忙忙冲上前去，他的鼻子肿成了一个小西瓜，脑袋被坠得耷拉着。全班一半的同学都乱糟槽地挤向斯内普的桌子，有的人胳膊肿得像棒槌，举都举不动；有的人嘴巴肿得老高老大，根本没法说话。这时，哈利看见爱德华又溜回了地下教室，惊恐地发现他的衣服前面鼓起了一大块，根本遮掩不住。万幸的是，班里乱得像一锅粥，根本没人注意到这点。

        当大家喝了解药，各种各样的肿胀都消退之后，斯内普快步走到高尔的坩场前，用勺子舀出扭成麻花的黑色的烟火灰烬，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

        “一旦查清这是谁扔的，”斯内普压低声说，“我就一定要开除那个人。”

        哈利拼命使自己的脸上现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斯内普正盯着他呢，谢天谢地，十分钟后，下课铃响了。

        “他知道是我，”几个人急急忙忙返回哭泣的桃金娘的盥洗室，哈利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到底偷了多少啊，爱德？”

        他们看着爱德华把一堆堆东西从袍子底下掏出来，一边兴奋得两眼放光。

        “这些可是很珍贵的材料，”他说，“看到这个了吗？”他晃了晃一个装着绿油油液体的小玻璃瓶，“八眼巨蛛的毒液——我还没见过纯度这么高的！还有湿地狼人的毛——”他把一撮灰色的毛伸到哈利鼻子底下——“独角水蛇——”——一罐黏糊糊的黄色液体——“想想看，这些至少能卖——”

        他看见赫敏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闭上了嘴。

        “我们去偷这些东西只是因为迫不得已，”赫敏说，“爱德，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为了金子呢？”

        罗恩脸上激动的红晕也消失了。赫敏把新的配料扔进坩锅，搅拌起来。

        “两个星期之内就能熬好。”她说。

        “斯内普不会知道的，”罗恩安慰爱德华说，“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差这点材料。”

        “你了解斯内普，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哈利咕哝着说，可是没人听见。锅里的汤药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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