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工
他刚进院子，连二门都没开，她妈妈董惜的怒吼就隔着门传出来：“你看你这一天天还像样吗！？”
这是对他爸说的。
向徊夏对这些很习惯，他面无表情推开门。
董惜一见他，满腔的怒火似乎多了一个新的发泄口：“还有你！在学校不好好上课！就等着将来跟你爸一样吧！”
董惜系上围裙进了厨房，脸上的表情还臭着：“跟你爸这日子真过够了。”
向徊夏的手正搭在自己房间的门把手上，闻言开门的动作一顿，他转头朝厨房喊：“那你们什么时候离婚——”
“小白眼狼！”厨房传来金属撞击的“乒乓”声，紧接着是分贝更高的音量：“要不是因为你！早离了！”
向徊夏垂下眼，遮住了瞳孔里那点嘲讽，嘴上却没说什么，沉默着进了自己房间。
董惜说的最多的就是这种话。
——“要不是因为你早就离婚了！”
向徊夏真的觉得这样维系一个“完整”的家庭没什么意义。
看似完整，实则分崩离析。
董惜虽然总是发火，但对向徊夏算不上坏，毕竟好歹是亲儿子。
向徊夏自己也不太在意。
他真心希望他们能离婚，他耳边就能清净一点。
或者说，董惜因为他爸，辛苦了半辈子，向徊夏也希望这个女人能歇一歇。
他正想着，手机来了条消息。
是超市老板娘，通知他今明后三天晚上六点到九点帮忙看店。
他一看时间，五点半。
快到点了。
向徊夏于是拿上手机准备走，他注意到了他随意扔在桌上的书包，脚步顿了顿。
最终他捎上了两张数学卷子。
“出去一趟，十点回来。”他跟董惜打了声招呼，也没理董惜的反应，自顾走了。
到超市的时间正好。
老板娘叮嘱他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现在这个时间，超市人不少，向徊夏戴了个黑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纵使这样，少年一米八几的个子还是很惹人注目。
来来往往的顾客总是有意无意地看他，而向徊夏专注工作，并不注意这些。
八点半左右的时候，人少了，向徊夏得空写数学卷子。
这两张卷子是薄何留的作业，相比学校的来说更基础，更适合向徊夏。
但有些题他还是不会做。
向徊夏拍了一道大题发给薄何，薄何那边没回复，应该是在做题。
向徊夏：【这题不会。】
向徊夏：【在写题吗？】
向徊夏：【慢慢写。】
他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冷漠，他斟酌一下，添了个表情包。
向徊夏：【猫猫郁闷jpg】
添完他皱了皱眉，觉得这猫不符合他形象，并且表情包内容也不太贴切。
于是——
向徊夏：【二哈微笑jpg】
他还是觉得不行，接着发。
薄何刚洗完澡，看见手机消息。
来自向徊夏【23条未读消息】
薄何擦头发的手顿了顿：“……？”
这人终于犯病了？
他点开一看，看到了一堆动物表情包。
薄何：“……？？”
所以是没吃药吗？
他往上翻，翻到了向徊夏发的问题。
问就问，发这么多表情包干什么。
他的手擦头发不方便打字，他回了一条语音。
薄何：【语音消息】
向徊夏想也没想就点开了。
他以为薄何的第一句绝对是批判他发表情包的智障行为。
——“刚才在洗澡，没看见。”清冷的声音顿了顿，“问题就问题，发这么多表情包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吃药。”
向徊夏：“……”
他打字回复。
向徊夏：【薄老师，别骂我，看看题。】
薄何正在看。
他头发没擦干，有些乱地堆在一起，与他个人形象有些不符。
但是又莫名可爱。
要是让向徊夏看见了必定会调侃两句，或许还会大胆地伸手揉一揉。
薄何：【图片】
薄何：【解题过程，参照一下，不明白的地方问。】
向徊夏【收到。】
九点钟，向徊夏下班了，天已经黑透了，空气有些潮湿闷热，他有预感，这个周末必定下雨。
向徊夏揉了揉头发，压下心底那点因为要下雨带来的烦躁，他摸出口袋里的烟，点燃。
向徊夏把烟放进嘴里，辛辣刺激的尼古丁冲击着他的神经。
灰白的烟雾从烫红的烟前端飘出来，混杂在夜风里，吹得向徊夏清醒无比。
他摸了摸另一边的口袋，摸出了两颗薄荷糖。
是薄何给他的。
烟燃了一半。
剩下的半截烟被人在脚底下撵灭，向徊夏嘴里嚼着一颗薄荷糖。
糖的味道不同于烟。
糖是甜的烟是苦的，因为是薄荷糖，清凉的味道同样令人清醒。
而清醒的方式与烟的霸道不一样，相对来说较为柔和。
糖好？还是烟好？
向徊夏倚着墙想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瘦削孤独。
想这个干什么。不想了，明天早起打工。
向徊夏再次用力碾了碾地上的半截烟，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没用的想法都抛开，快步走回了家。
薄何周末也会去打工。
和向徊夏一样是钟点工，他是给一个高一的学生当家教。
对方家长起初还并不相信薄何的能力，但看到薄何的分数后都心服口服。
那个高一的学生叫陈路。
陈路起初是坚决抗议的，甚至抱着自己的游戏机要轰薄何出去，就连薄何碰他考了八分的数学卷子都不愿意。
以至于不愿意学习到了要和薄何打一架的程度。
而对于这一切，薄何只是淡淡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攥住了陈路要打过来的拳头，声音毫无起伏地说了一句：“学不学？”
陈路老实了。
“老师，这道题我不会。”陈路又一次拿着那道薄何讲了快八遍题来问他。
薄何看着试卷上跟向徊夏有一拼的字迹写下的一窍不通的解题过程，突然觉得向徊夏算聪明的。
“这道题……”薄何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长方形眼镜，这是他为了显得成熟特意戴上的。
以及白色衬衫和一条像西装裤的裤子。
不然他真不能保证家长会在看了他分数后立即对他取得信任。
薄何又给陈路讲了一遍解题过程，这已经是第九遍了，再不会就只能是陈路智商有问题。
但薄何还是说了一句：“还不会就接着问。”
“老师。”陈路挠了挠头，脸上有点好奇的神色，“你身上有薄荷味诶，这是我第九次闻到了。”
薄何：“……？”
他皱了皱眉：“刚才那道题，再写不出来，自己找十道类似的。”
陈路惊恐：“别！我会写了！”
周六晚上九点，向徊夏下班。
他嘴里含着从超市顺便买的薄荷糖，薄荷的味道似乎没有薄何给的糖重，但甜味很浓。
总结，没有薄何的好吃。
向徊夏抬头，借着路灯昏暗的光，他看见了一个人影。
身高腿长，比例完美，肩背挺得板正笔直，背影透着些生人勿近。
他几乎笃定，那是薄何。
向徊夏加快脚步过去，薄何正好回头。
走近了一看，向徊夏微微愣住。
薄薄的白衬衫宽松地罩住少年清瘦挺拔的身躯，衬衫下摆松松垮垮地没入黑色布料中，稍稍勾出少年劲瘦的腰，偏西装质感的裤子更是衬得少年双腿笔直修长。
向徊夏脑袋有些懵。
他一抬头对上了薄何镜片后的眼睛。
“向徊夏？”薄何见向徊夏不说话，便先开口。
向徊夏微微回神，说话不过脑：“……薄老师，你这个腰……有两尺吗？”
薄何：“……？”
向徊夏今天也没吃药吗。
“草！不是！”向徊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那句话有多像找死，忙不迭解释，“我刚下班有点晕……”
薄何其实没放在心上，他不明白，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说：“……没事。”
向徊夏松了口气：“不过你穿这么……”他突然顿住，他发现自己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一个，他觉得很贴切，但要是他说出来绝对英年早逝。
他觉得很……
性感。
但他不能说。
“工作需要。”薄何把那没度数的眼镜摘下来收好，先向徊夏说出来。
“哦……哦，这样啊。”向徊夏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他突然发现周围只有一盏路灯。
光线不够亮。
薄何却没表现出什么难受的反应，只有向徊夏担心，他一摸口袋，有个很小的手电筒。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薄何那个“用”字还没说出口，巷口传来一阵刺耳乒哩乓啷，似乎是什么东西倒了，还混杂着一些咒骂和殴打的声音。
向徊夏皱眉，远远地看了一眼，一团红头发在夜里仿佛发光发亮。
格外醒目。
向徊夏：“……”怎么又是红毛。
他说：“我看见红毛了，他看见我肯定找茬，咱们躲躲。”语毕拉上了薄何的手腕。
薄何：“嗯。”
“向徊夏！你别跑！”红毛却注意到了他们，迅速冲过来，在光线较暗的环境里宛如一只超大号耗子。
“草！”向徊夏骂一声，抓着薄何手腕就跑。
红毛还在后面喊：“跑什么！怂b！”
薄何也疑惑，因为奔跑，他说话气息有些浮动：“跑什么？你又不是打不过。”
“打得过，但他每次打架都带钢管，有时候还带刀，怕你受伤。”
薄何不说话了。
“你还拉着人！还是个男的！你搞/基吗？！”红毛高昂的声音在九点半夜深人静之时，响彻大街小巷。
向徊夏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了。
红毛这话听得他想骂娘，但一方面薄何在旁边他得收敛，另一方面在大街上对骂真的很傻逼。
正好前方有个转弯，他借着转弯的缓冲抬手，远远地朝红毛比了个中指。
其实他的行为也很幼稚，但恐怕在场的几个人只有薄何这么认为。
薄何先是轻轻皱了皱眉觉得这行为很幼稚，一方面他又觉得这种行为放在向徊夏身上有些好笑。
最终他眉头舒展开，嘴角挑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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