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养虎为患
不过须臾时间，师尊就将牢狱中的谢雨绵说服，并且成功带到他的面前，听闻这一声兄长，谢阑峥震惊之际，更感愧痛，一时无措哑然。
“阿兄，是我雨绵啊，你怎么不答应我啊？”
谢雨绵泪如雨下，见到重伤之后的兄长，心中也分外不好受，焦急奔至他身边，反复确认。
谢阑峥张了张嘴，望见门口的师尊，纠结一番，淡淡点头：“嗯。小玉。”
“阿兄，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呜。”
谢雨绵伏床而哭，楚楚可怜，好似心思单纯的少女娇弱无比，这样的反差，令谢阑峥都有些茫然，欲抬手安抚，又觉得莫名多余。
倒是门口的师尊，瞧见这一幕，比较共情，深信不疑谢雨绵刚刚的话术，当她是舍不得至亲，跟着所谓的苦心花的指引，而意外出现在战地，‘误入歧途’的小可怜……
想起鲜彧族的惨剧，他更加愧怍，轻咳一声，道：“咳，你们兄妹二人久别重逢，应当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阑峥，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派人告知我处理就好。”
“啊，师尊……”谢阑峥欲言又止。
谢雨绵起身送他，抽噎抹泪：“谢，谢谢道尊，你，你真是一个好人，呜呜……”
“呃，雨绵姑娘不必客气。”扶慈见她如此不谙世事，懂礼知恩，更加惋惜，对当年过错含愧在心，出门之际，还温柔递给她一张锦帕拭泪，并且替二人关好屋门。
听见关门声，谢阑峥松了一口气，知道师尊说离开便是真的离开，不会在门外偷听，脸色瞬间冷沉下来，望着谢雨绵的背影质问：“你又在闹什么？”
原本委屈落泪的少女，听闻这声呵斥，倔强转身，不悦冷笑：“嗯？你什么语气？是心慌了吗？怕我告诉刚刚那个人一些你的身世吗？”
谢阑峥不受她威胁：“师尊已经知道我是鲜彧族的人，包括你。也正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才会带你前来与我相认。我与他已经说开了，和好了。”
“和好？”谢雨绵如听霹雳，惊怒不已，“你疯了？血海深仇，你都能用和好来解决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那天在道阵里，我就让你回去！你为什么不听话？”
“哼。温教使对我有恩，就算不再是魔教之人，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卑鄙无耻的道宗，欺世盗名，阻碍他的大计。”
谢雨绵认真的语气显得自己格外理智一般。
谢阑峥却觉得她是在拿生命开玩笑，甚至当时如果不是有她的出现，自己也不会因为担忧而离开阵眼，让陆清越有可趁之机，也差点让一千多人陷难。
他顿时怒不可遏，喝道：“糊涂！魔教作恶多端，你这是在助纣为虐。我不管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对师尊说过什么，以及刚刚做戏的目的又是什么，现在，就给我滚回族地去！”
谢雨绵逆反心理一下爆发，不甘心地瞪着他：“谢阑峥，你才是个糊涂蛋！那个伪君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你？让你这么犯贱地为他说话，甚至吼我？”
“住口！他是我师尊，你最好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的决定，与他无关，你少在那里迁怒。”
谢阑峥厉声打断她，隐忍怒气。
“师尊？呸。你拜这种人为师，真是丢我族的脸……他真是那般冰清玉洁，品质高尚，还会不知廉耻地勾引自己的徒弟，逼你成亲吗？”
谢雨绵口不择言，无处泄火，便将手中染着清香的手帕扔在地上，嫌恶唾弃：“不要脸，真脏！”
“够了！”谢阑峥抬手欲掌掴她，却在对方膛然的眼神中，无奈作罢，“你又听青后胡乱说些什么？我与师尊是，是两情相悦……你可以不祝福，但不许你再玷污他一句话。”
“……”这一次，谢雨绵的眼泪真情实感地落下了。她分外难过谢阑峥的做法与狠话。
“回去吧。我让师尊派人送你下山，我不会让你留在道宗兹事。”
他弯腰将那张素净的锦帕拾起，拍去上面的灰尘，珍惜藏进袖中。
谢雨绵苦笑，冷声质问：“那西泠哥哥呢？你欠他的，怎么还？你要帮道宗，仇将恩报，那悬宁村的三百多位亡魂，如何安息？”
“啊……不要提他们！”谢阑峥捂住心口，神色逃避。
谢雨绵悲怒交加，不管不顾地宣泄情绪：“谢阑峥，你要是下不了手杀他，那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就算你把我赶下山，我也会拼死杀回来，就算与他同归于尽，我也毫不在乎，因为我不像你，懦弱忘本，连杀死自己恩人的仇人都能放过！我一定要杀了他！”
“够了！别说了！”谢阑峥低吼出声，眼下桌面应声而碎，他背影颤抖，双拳紧攥，悲恸道，“我，从来没有忘记大哥，忘记他们任何一个人……我也没有说过要永远放弃报仇，没有说过，不杀他……只是不能是现在。”
“啊？阿兄，难道，难道我错怪你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啊？”谢雨绵转怒为惊，语气顿时软了下去。
谢阑峥明白依照她的心性，此刻若是不如实告知，对方一定会闹出更大的动静，只好将计划简短告诉她。
谢雨绵心中怒火平息泰半，恍然大悟，低垂着脑袋，小声道：“原来阿兄是为了复族大局着想，才假意与那个人‘和好’的……我就说嘛，西泠哥哥对我们那么好，你怎么可能忘恩负义……”
“行了，别提大哥的名字，我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冷声打断。
谢雨绵赔罪道：“哦。那阿兄，这段时间，就让我留下来，帮你里应外合怎么样？反正那个人，言辞凿凿，说过不会为难我的。”
“你……不……”
“诶，都说开了，为什么还要赶我走？难道你刚刚的话是假的？不想让我留下来监督你？”
谢雨绵警觉起来，小心眼地质问。
谢阑峥隐隐不耐，忍怒道：“不是。我只是不想让师尊见到你……”
“为什么？”
“你自己清楚。”
“就因为我刺杀过他？你怕他日久相处中，识破我曾经的魔教身份，对我不利？”谢雨绵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谢阑峥啧了一声，烦闷点头：“是。”
“没关系，我会小心的。不是还有阿兄你在吗？而且那个道尊，我刚刚观察他的言谈举止，感觉他对阿兄你好像很死心塌地的样子……再说，若真到那个时候，你就逼他以公徇私，败坏他的名声，不是更能打道门那群伪君子的脸吗？”
“你！如此恶毒的想法，你从哪里学来的？魔教真是个肮脏的粪坑！”
谢雨绵登时不满，话锋调转，无理取闹：“阿兄你……你怎么又帮他说话？”
“我只是看不惯你如此堕落。小妹，不要让仇恨迷乱了你的心地，你还是我从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妹妹吗？”劝慰之语，更夹杂着痛惜之情。
谢雨绵一愣，目光渐哀：“我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或许我该死在那场灭村的大火里，那样就不会连累掩护我逃走的西泠哥哥代我而死……我，我好恨啊，阿兄。”
“小妹！”谢阑峥心中动容，悲伤抱住迷惘伤心的她，却不知从何安慰。
谢雨绵复又湿了眼眶，沙哑道：“你知道吗？那个道尊，在我不知道他是我们仇人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气质，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他，因为他说话的神情好温柔，和西泠哥哥好像……”
“啊！小玉。”谢阑峥被这句话戳中心中某处，一时矛盾，他原以为这种感受曾经只是自己的幻觉，毕竟师尊与义兄毫不相干。
可当初他看见师尊伤重毒发时的姿态，却格外不由自主地念起自己那位生前病弱的义兄，太相似了……以至于心口总是隐隐钝痛，矛盾，不忍心，五味杂陈。
失神之际，谢雨绵突然脸色一变，脆弱无助的姿态一下变得目光凶狠，在谢阑峥肩上，几近咒骂。
“……尤其是他那张脸，细看之下，居然恬不知耻地长得有那么几分像西冷哥哥……真是，晦气！”
闻言，肩身一颤，谢阑峥沉了沉眸，握紧手心，默不作声。
谢雨绵微笑泪落，咬牙切齿道：“如果哪天他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要先划烂他的脸，这种贱人怎么配得起如此仙颜？”
“够了！”谢阑峥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她，神色严肃，“越说越不知收敛，隔墙有耳，你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好。”
“你先留在这里，好好反思……我去找师尊解释。”
目的达到，谢雨绵不屑挑眉，收敛哭容，冷哼道：“师尊，师尊，一口一个师尊……你早晚被他迷得不伦不类！”
“懒得跟你废话！”谢阑峥不愿对她发火，更是对她受苦多年，流落在外而变得这般神经质的样子感到愧疚，只好多加忍耐，主动远离。
谢雨绵不甘心咬咬牙，出门瞪着他的背影遥遥远去，凝神之际，环顾落闲南园四周风景，忽然，在墙角处，发现了几棵茁壮成长的苦心花树苗，一时惊愕到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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