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鹰兽人黑羽长得浓眉大眼，说起经商认路也是一把好手，拿起锅、铲来却实在是笨的可以。

        佑佑为了达成交易得到青盐，想出木板画画的主意，叫族人们拍手叫好的同时，也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鹰兽人黑羽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他开心地收下管佑佑的木板，然后回馈给银狼族远超预料的几大袋盐。佑佑不知他的空间有多大，但看黑羽的反应，他应该是把存货除必需外全掏空了的。

        即便如此，他也是十分羞惭的样子，直说：“青盐带的不够，拿这两样已经很占便宜了。”

        佑佑却不太在意这些，她甚至也在闲时向黑羽分享了部落烤肉架、编制品、粮囤、草鞋等实用小物件的做法与用处，并告诉他可以免费将这些知识告诉能用得上的其他部落。

        管佑佑期待黑羽将自己带来的技术在兽世传播得更远、更广。

        一方面是因为她和小六六讨价还价，明确新机制：“非本部落人若受佑佑技术影响，从而产生文明发展，将按影响大小、佑佑所做的努力程度等因素综合计算后计入幸福值。”

        “提前声明，非你直接影响的都属于间接影响，计算幸福值要打折的哦。”幽灵小人在佑佑脑海里旋转。

        佑佑并无异议。

        实际上，即便是小六六不同意新增，她也会无偿传播的。

        佑佑深知兽世生活艰难，很多在她看来不值一提的技术，可能就会给当地人灵感，叫他们技术进步。

        哪怕这技术并不能碰上像阿木一样天赋异禀的人，那么这技术的直接应用若是能叫让他们的生活更好过一点，佑佑也觉得值得。

        佑佑不停歇地教，黑羽也如饥似渴地学。他用来画画的木板已削薄成半指厚，却也堆得空间几乎装不下，需要他几次重抄整理。

        青年学得认真，叫佑佑连连感叹：怪不得说“教学相长”，学生越认真，老师越有劲头。

        管佑佑沉迷教学，临走时，佑佑听说东部兽人们许多以海货为主食，还不忘赠送黑羽烤鱼的方法。因时间紧急，佑佑甚至没来得及带族人们去大河边捕鱼，只无实物说说便作罢。

        鹰兽人黑羽不得不离开那天，全部落来送。

        临走前他望着佑佑，目光极为复杂。

        有疑问、有担心、有不舍，还有很多佑佑看不懂的东西，最后，他长叹一声，只叫她记着他之前告诉她的话。

        “大山族长、厉、黑土阿爷，大家都别送啦，我明年还会来看你们的！”

        他扬声笑着向大家告别，然后躬身化形。

        那是只近看更为硕大威风的雄鹰，鹰嘴弯钩般闪着尖利的寒光，深褐色的眼睛也是冰冷的，叫佑佑想起最初被银狼族人们集体凝视时，她不受控地自心底升起的战栗与畏惧。

        她走神时，雄鹰展翅而起。

        乌黑亮丽的羽毛在晨光的照射下泛出暗蓝色的光，翅膀带起的风叫佑佑反射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雄鹰已在高空，他绕部落盘旋两圈，最后啼鸣一声，拍打着翅膀飞远了。

        此时正是清晨，族人们刚吃完早食。

        送走黑羽族人们便各自散开，有的拿了工具准备出门劳作，也有的三两聚集商量起假期的安排。

        是的，假期。

        现在部落战斗力强悍，狩猎比先前更为轻松，再加上素食的加入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部落对肉食的消耗，且炎季食物放不住，大山族长等人商量了之后便改了章程：

        部落狩猎队、采集队每次只派2/3的人出门完成采集、狩猎、巡逻等必要工作，余下人轮流留守，或休息或做其他事情。

        人群中一派轻松愉悦，厉也与佑佑走到一处，故作不经意开口：

        “他先前跟你说了什么啊？”

        佑佑皱着眉头，答得颇有些心不在焉：“也没什么特别的。”

        其实是有的。

        黑羽在部落待了近十天，因为要学食谱，所以一直待在部落，和管佑佑的接触自然也就多了。

        一开始，他总是用探究而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佑佑不是没察觉，但她自觉没有坏心，突然改变行迹反而可疑，索性大大方方一切如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银狼族信她，护她，对她一步步的试探都给予正面回应，管佑佑觉得，她要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还畏首畏尾，连一点已经过了明面的技能都不敢展示，那她还想什么赞够幸福值复生回家，直接躺平去奈何桥等着可能还快一点。

        佑佑相信银狼族的武力，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觉得，这个外族人，对银狼族并没有什么恶意，他探究、戒备她，也不过是怕她祸害粗神经的银狼族人而已。

        果然，在佑佑表达出足够的善意后，黑羽也逐渐与她亲近起来。

        甚至在某次无人时，与她说出了心声。

        他说他一开始对她有防备，是因为以为她是蛮虎族的人。

        因为她会食谱。

        一个蛮虎族崽崽隐姓埋名来了银狼族，怎么想都是很奇怪的事。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怀疑。

        “当能量充足后，兽人崽崽很喜欢变成兽形扑咬嬉闹，这是幼崽学习狩猎的本能。而你，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学习，却从来没变过兽形。

        即便是小型兽人，也要练习逃跑、打洞的本事，或者什么都不练，晚上睡觉化成原型，在拥挤的银狼山洞，也能睡得更舒服些。可你，也从来没有过。”

        他仿佛看出她的畏惧与惊吓，说最后一句时凑近她的耳朵，声音也变得小声：

        “你不会化形吧？”

        他说完重又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黑羽个子很高，垂眸望她的目光了然，甚至带着温柔与安抚的意味。

        “才，才不是呢。”

        管佑佑表面镇定对视，心中慌得一批。

        金手指的事她能用异能百般掩饰，化形她却是真的无力。

        管佑佑确实不会化形。

        她醒来就在河上漂，一个族人也没遇上。后来临水而照，发现这脸与自己十三四岁时的样子几乎一样，且自己与本土兽人相比确实弱鸡许多，还不会化形，佑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认定自己是身穿。

        再后来吃饱了饭，开始锻炼，佑佑才发现不对劲。

        她弱鸡，那是与银狼族相比。

        部落平台绕圈至少三公里，她跑完下来轻轻松松，部落石台多，一米多高也是常事，她跳上跳下眼也不眨，这跟前世800米累成狗，去体育馆上下观众台一步一顿的那可能是同一个人？

        等练到一个月，管佑佑不怀疑了。

        她现在壮得能打俩男的，奥运会拿个大满贯有点悬，反正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她绝对不带怕的。

        管佑佑确定是魂穿，但她还是不会化形。

        管佑佑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她了解世界格局，了解发展前景，甚至知道很多动植物的弱点……游戏涉及到的她比谁都清楚，游戏不涉及的她就连部落三岁小崽都不如。

        而模拟经营游戏显然不会教人类玩家怎么化形。

        管佑佑于是旁敲侧击问了部落崽崽，得到的答案是无解。

        兽人生来就是兽形，长到一岁多要学说话了才陆续变人，化形这事于兽人而言就是一念之间，只要能量足够，想化就化。就像眨眼张嘴伸胳膊，哪里需要额外的什么技巧。

        再后来有了小六六，她只说她没必要愁买伪装化形道具的钱，问为啥，他却只说她以后就知道，多的就不肯说了。

        管佑佑意识到，眼前的黑羽是一个让她知道真相的好机会。

        却又实在不知道说啥台词，想到他算是揭露了她的秘密，她于是做出色厉内荏又害怕后退的样子。

        黑羽在无人时说这事，本就没有恶意。

        他虽一开始因她会蛮虎族的技艺而对她有了些许疑心，可后来发现她会的分明比蛮虎族更多更好，便信了她的异能。

        此时说这些，也是为回报她的善意，给她一些提点：

        “我看你懵懵懂懂，想来是在外面长大的兽人。你对我好，我也免不得对你多说两句：并不是所有部族都像银狼族……咳，像银狼族对杂兽人友好的，你在这待着便罢，要出去，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管佑佑敏感的抓到了关键词，杂兽人。

        晚上，管佑佑再问小六六，它便没再推脱。

        “杂兽人是不同种族的兽人伴侣生下的孩子。”

        兽人们虽习惯依族群居，但不同种族间也难免有交流，大家都是人形，交流多了自然可能产生感情，便也有不同种族兽人结为伴侣的事情。

        然而，这样的伴侣怀崽崽的概率比同种族兽人难得多，即便有运气好怀上且平安生下的，崽崽们大多虚弱、先天不足，夭折概率极高。

        莽荒繁衍本就艰难，于崽崽不利的结合被视为不该。

        久而久之，兽人们便开始排斥不同种族的兽人结合，很多部落有拆散、驱赶、甚至杀死不同种族伴侣的习俗，并将他们的孩子冠以“杂兽人”的蔑称。

        而不能变兽形，便是杂兽人先天不足的表现之一。

        所以，管佑佑其实是魂穿。

        而她依附的身体，是一只在兽世被排挤、歧视、甚至被视为不该存在的杂兽人。

        “当时你太虚弱了，而我……”小六六顿了顿，重起话头道，“我也几乎用尽能量，没办法帮你，只能为你找尽可能契合的身体。”

        管佑佑联系前情稍一思索便猜出它的未尽之言，无非就是为救她花费了更多的能量云云。

        事实也的确如此。

        莽荒觉得游戏运营的差不多，便展开通道与蓝星人类交涉，结果一连联系3人，他们有的过于惊惧无法交流，有的现实中经济条件就不差，好不容易碰上个还保留中二魂的青年，却在签订契约时看清死亡风险，瞬间选择拒绝。

        莽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金钱诱惑并不如想象中好用。

        而它受蓝星约束，既不能诱骗未成年，也不能修改契约，眼看能量在一次次连接中消耗，莽荒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失败了。

        而这时，它看到了命在旦夕的管佑佑，她在榜上的排名，是第一。

        它临时起意将她传送，却因养护她虚弱的灵魂花费了更多的能量，从而导致原本用于“魂穿”的能量不足，只能让她进入与她能量契合，且刚遭遇巨变咽了气的身体，就是这个杂兽人了。

        “至于这个杂兽人的身世，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在她断气前我留住了她的一部分记忆，如果你想看的话，给点能量，大概100幸福值吧，就能看见了。”

        小六六越说越小声，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离谱。

        管佑佑却没心思再和它计较。

        如果相处短短几天的鹰兽人就看出了这一切，那么银狼族人呢？他们知道她这从生出来就注定不光彩的身份吗？

        管佑佑突想起黑土阿爷每每看她时复杂的目光，突然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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