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平凡友情
端木之短暂而平凡的少年人生几乎可以称为两个字：寡淡。
既不是安静孤独沉默自律的少年智者，也不是飞扬洒脱壮怀激烈的青春少年。他就是一个偶尔想名传大荒，却又懒散无味；偶尔心比天高，却还是沉默下来的凡人。
在村里少年一代中，他毫不出彩，也没有垫在最尾。虽然传承了无赖老爹的狡猾惫懒，但一切都还是中规中矩，他有飞扬跋扈的伙伴，也有落拓不羁的老爹，但他就是他自己。做着不咸不淡的事，不紧不慢的修炼，过着似乎没有未来的生活。
一个需要长矛弯刀、杀戮鲜血来保卫家园的部落必然有着极度的崇武之风。在海岸村同样如此，村里的孩童几乎都在六岁时就开始磨砺筋骨，修习元气运行法门及粗浅的术法。端木之与穆勒齐便自幼在狩猎骑士团首领碧修罗的指导下不断积累天地元气，塑造属于自己的独特经脉。
莽莽大荒，每一位修士的经脉之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千古圣人鲁齐身曾说：“多罗海中任何一颗水滴都是独特的、前所未有的，空间与时间瞬息万变，故天地流形而达四海。”这句话彻底解释了每一个修士各具独特经脉的现象。基于每一位修士的骨骼、肌肉、皮肤，乃至于性情、生活环境、修习术法等任何一处的差异，都会造就一个人特殊的经脉之线，从而展现出迥然不同的实力。
这半个月来，端木之依然过着普通而规律的生活，于深夜修习九转大衍决，此时的他已修炼至七转境界，再进一层便能突破神战士境界。然而从黑龙山归来后他却隐隐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体内原本四通八达、元气充沛的经脉似乎悄然出现了某种变化，宽阔的经脉之线无时无刻不在分裂壮大，绵绵密密的经脉在体内伸向虚无，仿佛在经脉尽头藏有一方神秘空间，吞没了所有的经脉之线。
九转大衍决施展之下，天地元气纷纷涌入经脉，却最终消失在了尽头，似乎身体内藏匿着一尊旷世大妖，在源源不断的吞噬着所有的一切。这让他感到了恐惧又有一丝亲切，所以大半个月来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像是心中守护的第一个秘密。
在他的勤奋经营下，果酒与肉羹源源不断的供应起来，酒馆生意又好转起来。深夜，当送走最后一位微醺的冰族汉子后，他看着吧台抽屉里堆积的大荒通用金币，想到：“这些金币又有什么用？在冰封雪原，它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把一片狼藉的酒桌收拾干净后，端木之望着空空的巨大椅子，叹了口气。关上门游荡在雪水泥泞的街道上，路过巨大的教习场时，只见漫天的飞雪中，一个赤着上身露出强壮肌肉的少年正握着弯刀，在空中劈出一道道波纹般的刀痕，在风雪中就像一圈圈月色的光华。
他的头顶氤氤冒着热气，就像冉冉升起的朝阳放着光与热。
端木之远远看着穆勒齐的身影，忽然在雪花的间隙中，弯刀如月般划向胸口。端木之凝元气纵身而起，五指成爪在弯刀的空间里像海蛇一样环绕游荡，软软的击在刀刃上，发出了清脆的激鸣；穆勒齐凝神出刀，巧妙的避开了海蛇一般的爪影。飞雪中，只见两人倏然来去，在漫天的刀光中绽放着阵阵光华，刀鸣之声响了半夜。
两人大汗淋漓的坐在教习场的木屋顶上，全然不顾湿寒的雪花。穆勒齐从腰上摸出一小葫芦酒递给端木之：“来上两口？”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端木之望着远处的安静海面，在老爹消失的那一天，那片悠扬的笛声和巨大冰山也缓缓离去，这让他还时常想起那如刀般的笛声。
穆勒齐仰头猛喝一口烈酒，咂嘴回味道：“你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我感觉你的元气在不断虚弱。”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发。
端木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也说不清什么感觉，但是我感觉身体里出现了大变化，从黑龙山回来，元气就开始不断流失。”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元气不断流失，最终端木之必然会成为一个不通术法的凡人。这个后果肯定是难以接受的，穆勒齐心想若是自己失去了一身修为，那真是生不如死。他神色凝重道：“我们应该去找大长老看看。”
端木之摇了摇头，身体内的变化让他始终感到一丝莫名的亲切与熟稔，让他下意识的想避开所有人，就像收到了少女礼物的男孩，总会想在无人的角落悄悄打开，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但都让人期待。
端木之站起身来，望着夜空中安静的村庄，回头对穆勒齐说：“你还是赶快回家睡觉吧，不然婶婶又要骂你了。”十八岁的青年经常被母亲责骂，这让穆勒齐感觉很不好意思，他冷哼一声飘身下楼，转眼消失在了街道中。
高高的屋顶只留下了端木之一个人，冷风呼啸吹过。
他想起老爹所说的观星之术：“观星是一件枯燥但又玄妙的事，当你凝聚了所有的心神后，你才会有触摸星光的可能。当你顺着星光掌握了所有的脉络时，你才会看穿命运的迷雾。”可是在这冰雪肆虐之地，哪里会有星辰与光呢？
他的心神凝聚在自己身体内的每一寸，像潮水一样缓缓流淌，从那个自己并不知晓的奇异识海中出发，带着酣畅淋漓的感觉纵横于越来越广阔密集的经脉之线中。
每一条经脉之线都仿佛没有尽头，延伸在了无尽的虚空中。端木之微微眯起眼睛，狠了狠心，心神极力向虚空蔓延而去，但是空间越是广阔，心神越是难以动弹，就如同粘稠的淤泥中无一处不是阻力。
“星动八方，挽三界之光。”按照观星之术来讲，世间之事便没有看不透的，三界之中辰光遍布，就是其中的奥义。
一念起，心神瞬息散开，如同漫天星辉穿越了整个时空，撕裂之声轰然响起，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层广阔无垠的帷幕裹着了所有，直到此刻这片帷幕忽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星光所凝的心神纷纷扬扬如大雪一般飞舞，纷纷裂缝钻了出去。
帷幕之外弥漫着大片大片的浓雾，无尽的萧索寂寥让人感到索然。
忽然间一道光芒刺穿了浓雾，这道光芒如此强烈，如同极东之地升起的朝阳，在一瞬间撕裂所有，瞬间吞没了所有的浓雾，璀璨的光线下是一片湛蓝清澈的海面，犹如仙境的白沙蓝海，微微起伏的波浪上海鸟轻快地飞翔；空中飞翔的海鸟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从辽阔的天空穿过，留下了一声清脆震耳的鸣叫，这声鸣叫宛如清晨第一缕阳光、又像是生命中的最优美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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