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竹马
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帘的白纱照进来，笼在人身上，柔和明亮。
时间已经不早，然而床上的两个人，依然没有起床的迹象。昨晚江锦天喝多了酒，临睡前忘了给手机充电，他定的闹钟也第一次罢了工，没有按时响。夜里他焦虑症发作，折腾了大半宿才得以入睡，因此这会睡得正香。
吴忧其实已经醒了，她看江锦天睡得正香，想让他多睡一会，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只睁着眼看他。
她就这样偎在江锦天怀里，枕着他的胳膊，任江锦天搂着。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气息。
他真瘦，她想。
外人只羡慕他的成功，因为年纪轻轻便拥有了这样的财富地位，而她只觉得他可怜。三十多岁，本是身强力壮的年纪，却吃不好，睡不好，疾病缠身，还不得休息整日忙碌于工作。
自她从沉睡中醒来，每每看到李琰留给她的日记，便心痛不已，看一次，哭一次，后悔一次。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一定抓紧他的手，好好地爱他，不管是一生，一世，还是一年，一天。
现在，她看着这个和李琰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搂紧了他。
江锦天浅眠，易醒，她一动，他便睁开了眼。
刚从睡眠中醒来，人似乎还有些迷糊，不大清醒，他没有动，只睁着眼看她，愣怔片刻，似乎才清醒过来，也想起了昨晚的事。
吴忧冲他一笑，和他打招呼：“你醒了？”
江锦天却不答，他思索片刻，才问：“为什么？”
吴忧看似温和，却有自己的个性，她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也不会为了一份工作而委曲求全，当然更不会是什么随便之人。
这一点，从诊所里的男病人向她索要联系方式而被她坚决拒绝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却对江锦天百依百顺。
他让她辞去医生的工作来当自己的保姆，她就来，哪怕收入减半；他让她晚上留下来陪他，她就毫不犹豫地上了他的床。
江锦天百思不得其解。
吴忧一时之间没明白江锦天的意思，疑惑地问：“什么？”
“就是……我是说……你不必事事都听我的。”江锦天已经坐了起来，准备下床。
吴忧听了这话霍然起身，她看着江锦天，一字一顿道：“放心，我不愿意的事，谁也强迫不了我！”
江锦天动作一顿，他看着吴忧，满眼问号。
吴忧毫无所惧，她迎着江锦天的目光，坦然道：“你长得像一个人。”
江锦天：“像谁？”
吴忧：“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她哪来的未婚夫？况且，她不是失忆了吗？是想起了什么，还是记忆出了问题？
江锦天看着吴忧，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吴忧也疑惑了，看江锦天的表情，难道，人真的有轮回？有所谓的前世记忆？或者说潜意识里还保存着前世的记忆？那么……
她心中希望的小火苗再次被点燃。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疑惑地望着彼此。
“锦天，你……”
“呼”的一声，卧室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床上坐着的两个人同时回头，只见王博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额上冒着汗。
昨天晚上江锦天跟他说好让他今天早上来接他，他在外面等了好久也不见江锦天出来，电话也打不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又联想到昨天江锦天跟他说他不太舒服，不能开车……
王博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一下慌了神，他有江锦天家的门锁密码，连门铃都没按便径自开了锁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确实是出了事，却没想到是这种事！
王博一个紧急刹车顿住脚步，他先是一愣，随即赶紧低下头去，微微侧过脸，说：“对不起，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吴忧还穿着昨晚的睡衣，突然见人闯进来，而且还是个男人，她条件反射地迅速躺倒，“呼”地一下拉过被子盖住了头脸。
江锦天看她跟只兔子似的，不由得笑了笑，转头对王博说：“你到外面去等我，我马上下来。”
王博如临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直等到王博关门出去后，江锦天这才隔着被子拍了拍吴忧：“出来吧，他走了。”
等吴忧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江锦天已经下了床，他看了吴忧一眼，说：“以前我一个人住，有时候他会到家里来帮我拿东西，所以知道家里的密码。”想了想，又说，“对了，今天公司有会，不知道开到什么时候，可能很晚才回来，晚饭不用等我了，你自己先吃。”
“早饭呢？”吴忧也跟着下了床，走到浴室门口问正往牙刷上挤牙膏的江锦天。
“来不及了，不在家里吃了。”
待江锦天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吴忧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她来不及为江锦天准备早餐，只来得及为他热了杯牛奶。
江锦天仰头一口气将牛奶喝完，他把杯子递给吴忧：“走了。”
吴忧接了杯子，看了看江锦天，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也别太累了。对了，如果觉得压力太大的时候，做做深呼吸，像这样。”她说完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示范给江锦天看。
江锦天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
王博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等在车外，江锦天正奇怪着，就见王博手里端着碗面小跑着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走近便将面往江锦天手里递：“你的早餐。”
王博跟随江锦天多年，也还算心细，不过这点心细也多半用在了工作上。生活上，他就和所有的大老爷们一样，也是根粗线条。
怎么今天就一反常态地开窍了？
王博倒也不居功，不待江锦天开口，就自己交代了，坦白道：“是吴忧刚打电话让我去给你买的，说你没吃早餐。”想了想，又说，“对了，不是你爱吃的牛肉面，是三鲜的，她说要给你吃点清淡的。”
江锦天没说话，只专心坐在后座上吃面。王博透过后视镜看到，他脸上居然带着点淡淡的笑。
王博心里便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错，联想到刚才在江锦天家看到的一幕，他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
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也真心喜欢自己的人，何其有幸？何况他认识江锦天十几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江锦天身边有了女人，铁树终于开花，他也替他高兴。
只是，江锦天毕竟不是生在一般家庭，身世复杂，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婚姻大事也不例外。况且，他昨天才刚被安排去相了亲。
相亲对象欧阳雪，典型的富二代，想必是江锦天母亲深思熟虑之后才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选。
这事难！
想到这，王博也不免忧心，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事……董事长能同意吗？”
江锦天已经吃完面，他把碗筷原样用塑料袋装好系好，弯腰放在脚边，头也不抬地答道：“我管她同不同意！”
王博听了心里不由得一怔，看来，他是认真的。
江锦天当然是认真的，不仅认真，还是有计划的。
自从在山林中和她偶遇，她的身影便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江锦天也觉得奇怪，他平时见过的美女不少，单就长相而言，吴忧的长相绝对算不上惊艳，顶多算清纯，勉强算漂亮，何至于让他如此惦念？
他让王博调查她，又找借口把她调到身边，都是有计划的。
直到她来到他身边，他才知道，他对她的迷恋，不在于她的长相。
她确实没有在大公司上班的工作经验，不懂职场游戏规则，因此会在上班第一天就向他提出每周休息三天的不合理要求，可也正因为这样，她会在他醉酒之后违抗他的命令擅自闯到他卧室照顾他，因为担心他而在门外守了他一夜；会为了他的健康精心准备他的早晚餐，耐心教他吃他从不碰的鱼；会为了他有个好眠而拉着他出去运动，强迫他每天泡脚。
这样的人生体验，是江锦天从未有过的。
在遇到她之前，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只有“服从”和“命令”，服从上级，命令下级。
他一直觉得这样很好，简单明了，效率又高。
可是遇到她之后，一切都变了。吴忧不怕得罪他，不怕触怒他，一心为他着想，担心他，牵挂他……真诚又自然。
他迷恋这种感觉，就像从没吃过糖的人，突然吃了一颗糖，尝到了甜，便再也戒不掉，并且想要得更多。
他本不敢妄想，可是昨天晚上，他焦虑症发作，让她留下来陪他，她便毫不犹豫地陪他，及至今天早上……
他心里便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
养父母供他吃，供他穿，让他接受良好的教育，他穷其一生在公司为他们做牛做马，他认了。可是感情上，他无论如何得为自己活上一回。
王博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说话，他闭上嘴，只专心开车，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说道：“今天开会只怕就要正式宣布接交了……”
先前开会还只是提案，提议江锦天把新药研发的项目交出来，开始着手“复活术”的研发。
江锦天自然知道今天开会的目的，他靠在椅背上，说：“工作上当然只能服从安排。”
他说这话的语气，丝毫不像逆来顺受被迫无奈之举，倒有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感觉，王博听了心里不由得一喜，笑道：“怎么，你有应对之策了？还是说你有什么好点子了？”
江锦天却卖起了关子，说：“这个以后再说。”他迟疑一下，身体前倾，靠近王博一点，问：“那个……她有未婚夫吗？”
话题跳跃度太大，王博又在专心致志地开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条件反射地问：“谁啊？”
江锦天没说话，只抬眼看他。
王博从后视镜里看到江锦天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说：“哦，吴忧啊？”他想了想，说，“没有吧，没听说她订过婚啊，最多就是小时候两家的大人开玩笑时说起过，调查的人是这么说的，应该没错。”
那她怎么说他像她的未婚夫？
江锦天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那她的失忆症还好得了吗？”
王博认真想了想，说：“这个难说！医学上的事，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这谁说得清楚？”
江锦天想想，这倒也是，要不这世上怎么还会有死而复生的人呢？他已打探到消息，这世上确实存在过死而复生的人，而且这样的人有可能还活在这世上，只是数量极少极少。
见江锦天不说话，王博就又问道：“怎么了？”
江锦天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顿了顿，才问，“对了，你谈恋爱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王博抿嘴一笑，心想你还有请教我的时候，便开口胡扯道：“很简单，陪着哄着宠着买着。”
江锦天一脸惊愕：“啊？”
“哈哈哈哈……”王博忍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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