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商人
爬山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江锦天就发现自己的小腿肚子又硬又疼，碰都碰不得。这会被那小胖子医生的一双小胖手摁着一按，那酸爽……
江锦天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习惯性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而且，在疼痛的间隙还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这小诊所的经营情况。
理疗室和收费的地方仅一墙之隔，两者之间有扇门，门没关，理疗室门口竖着道蓝色屏风，用以遮挡诊所大厅里来往人群的视线。江锦天就躺在门旁边的治疗床上，透过蓝色屏风的缝隙，他甚至能看到站在收费窗口缴费病人的半截衣裳。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山里人大多大嗓门，说话声音本来就大，而且说话也不懂避讳，因此他很容易就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据他观察，来这里看病抓药的病人，少的一次也要一千出头，多的则要两千多，平均一下，大约每人每次是两千。
还挺贵！
他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关键是，早上吴忧带他到这里来的时候，乍一看，他还以为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诊所，肯定没什么病人来看病的，没想到来这里看病的人还挺多，居然还需要排队！
江锦天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每天就算只看六十个病人，一天下来也有十二万，再加上理疗这块的收入，一天下来怎么说也有十二万出头。
想到这，江锦天试探着问道：“对了，找你做一次理疗多少钱？我还没交费。”
小胖子医生头也不抬，继续用他的小胖手揉捏着江锦天发紧发硬的腿肚子：“看项目，看时长，项目不同，价钱不同，同一项目如果病人要求加时间，也需要加钱。大多数项目做一次就两三百块钱，也有四五百块一次的项目，不过不多。”
江锦天又问：“等下你给我开单子后直接去交费就可以了，是吧？”
小胖子医生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想起刚才看到吴忧帮他拖鞋抱腿的一幕，料想他们关系不一般，说：“你不用，吴医生已经交代过了，单子到时候她来处理。”
江锦天不再坚持，顿了顿，又问：“做一个这么长时间，你一天也做不了几个人吧？病人多的话岂不是要加班？”
小胖子医生：“那不会！我们都是预约制，无论来做理疗还是来看病，都需要提前预约。”
江锦天：“那没有预约的当天来了就不给看？”
小胖子医生：“一般是这样，不过很少有不预约当天跑来看病的。来我们这里看病的，基本都是熟人或朋友介绍来的，都知道规矩。”
江锦天疑惑道：“那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很明显，他之前并没有提前预约，可是今天还是得到了治疗，而且还是当天第一个给治疗的。
小胖子医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不一样，你是吴医生的朋友嘛！所以不用预约。”
江锦天也笑了：“这么说你们这还可以走后门？”
“那当然！不仅可以走后门，而且还可以免费！”小胖子医生一笑就露出满口白牙，“不瞒你说，这里的工作人员带家属过来做理疗都是免费的，来看病也只收成本费。”
江锦天心想这还真是家庭式作坊，要是他的公司也这么经营的话，说不定早垮了！
他趴在治疗床上环视四周，发现理疗室里总共也就六张治疗床，也就是说，最多一次只能接待六个理疗病人。不过，一个理疗师可以同时接待六个理疗病人吗？
江锦天好奇地问：“病人同时过来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啊？”小胖子医生一时之间没明白江锦天的意思。
“我看这里有六张治疗床，只有你一个理疗医生。”江锦天解释，“要是病人一起过来的话，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小胖子医生：“忙得过来，时间都是先定好的，我们一般会把时间把握好，不会把时间安排得过于紧凑。而且这里不仅是做理疗的地方，还是扎针灸的地方。”停了停，又说，“这间是男室，旁边那间是女室，也是六张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聊开了。没一会工夫，江锦天就了解了这诊所的基本情况。
这诊所是马医生开的，这排两层楼的房子也是马医生自己的，也就是说，他们不用为诊所付租金。诊所里的大部分药材都是从村民手里收购来的，因为马医生说山上野生的药材药效好，是人工种植的药材根本没法比的，只是野生药材毕竟有限，有些药材只能用中药种植园里的。
哦，对了，中药种植园也是马医生家的，只不过现在不是马医生在打理，而是由马医生的孙子马俊在打理。
马医生七十有余，在这里开诊所开了几十年。五十岁之后，他每周只上三天班，上班时间为每周的一二三，而且每天只看四十个病人——上午二十五个，下午十五个，多一个都不给看。除此之外，所有的节假日也都必须休息，从不例外。
听到这里，江锦天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已暗暗称奇。他算了一笔账：一天四十个病人，一个病人平均两千块的话，那么一天就是八万块！
不用付租金，药材成本也不高，最大的支出也就是人力成本，可是江锦天看了下，这里连打扫卫生的清洁工算在一起，总共也不到十个人。
那么，至少，除去所有开支，这个马医生上一天班有三万块左右的纯收入。江锦天心想。
一天，三万块啊！
而且，一天看四十个病人，这样的工作量肯定不算大，应该说已经算很少的了。江锦天虽不是医生，也没有在医院工作的经验，但他作为患者去过医院看病。据他观察，一个医生一天的门诊量一般为大几十个，有的甚至可以高达上百个！
所以，一天区区四十个病人的工作量，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这么轻松的工作，别说每天三万块了，就是每天三千块，这世上大约也没有几个人舍得休息，恨不得天天上班，一年365天全年无休了。
可是居然有人，明明每天可以赚三万块，却所有的节假日都休息，而且每周只上三天班。
简直不可思议！
江锦天自己也算是个有钱人，周围认识的有钱人也不少，却从没见过一个如此不把金钱当回事，如此视金钱为粪土的人。
他觉得这个所谓的马医生根本就不像生活在这世间的凡人。江锦天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吊起来了。
等下一定要去看看这个马医生到底长什么样，到底是何方神圣。江锦天心想。
这时门口的蓝色屏风突然动了动，江锦天一抬头，只见蓝色屏风被扒开一条缝，一颗脑袋从缝隙里探了进来。
那人见里面还有空床位，就径自走了进来。他似乎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进来后便旁若无人“呼”地一下把t恤长裤一脱，随手往治疗床上一扔，人就势往床上一趟，大呼小叫道：“吴医生，吴医生，我准备好了！”
江锦天微微蹙眉，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不知是为那人大呼小叫对医生的态度，还是为……那人一副精悍的小肌肉身材。
他突然自惭形秽，同为男性，他虽没有人到中年大腹便便，虽然年过三十依然很瘦，在名牌服饰的包装修饰下看上去依然有型有款，一副十足成功精英人士模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片刻之后，吴忧端着治疗盘走了进来。那人见她进来，一翻身趴在治疗床上，手里依然把玩着手机。
“你哪里不舒服？”吴忧例行公事地问他。
“哎呀，吴医生，你忘记我了吗？我上星期找你来扎过两次啊！”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张治疗单递过来，“我就是运动的时候扭到了腰，你忘记了？”
吴忧不说话，拿笔在治疗单上划了记号，还给他，淡淡说道：“趴好了，别动，开始扎了。”
那人扭过头去，重新趴好，可是嘴巴却说个不停：“以前我是从来不信中医的，这次伤了腰经朋友介绍到这来碰碰运气，试了试，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中医可真是太神奇了……”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吴忧一句没搭理他，也不知是正专心扎针没法分心，还是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见他在那里自顾自地自说自话，江锦天只觉得好笑。
那人见吴忧不说话，顿了顿，突然扭头问道：“吴医生，我能加你微信吗？”
吴忧一愣，手里的针也跟着一顿，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她扎上手里的针，冷冷答道：“不能！”
语气之冷淡，已经到了令人尴尬的地步。
可是那人似乎不是一般人，不仅没觉得尴尬，反而嬉皮笑脸起来：“加一个嘛！我怕我万一有什么问题要问你。”
吴忧低头扎针，头都不抬：“有什么问题你到医院来问，我不加病人微信的。”
那人不依不饶：“为什么？”
以前，也曾有病人向吴忧要过联系方式，都被吴忧断然拒绝了。工作的时候她可以做到对病人认真负责，可是出了医院，她并不想和病人有任何私底下的交集。
只是以前她每次这样拒绝病人之后，病人便不再说什么，没想到今天碰到这么个人，这么死皮赖脸的。
无奈之下，便胡扯道：“我上班的时候很忙，没有时间看微信，也没有时间回微信。”
任谁都可以听出这是在委婉拒绝，是在给彼此台阶下了，没想到对方依然死皮厚脸地说道：“那你上班的时候不回，下班之后再回。”
“你……”吴忧简直气结。
正待发作，没想到小胖子医生突然走了过来，他探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伸到那人面前：“想加医生微信问问题，是吧？来，加我的吧！”
那人一愣，眼神复杂地看向小胖子。
王医生虽然个子不高，可是“死壮死壮”的，往人前一站，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尤其仰视的时候，这种压迫感则更甚。
江锦天不觉一愣，刚才和他聊天的时候，只觉得他心无城府心思单纯，还想着如果他是自己的员工的话，即便不被开除也到不了重要岗位。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仗义的一面，一时对他大为改观，心想要是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员工的话，应该也不错。
那人看着小胖子医生，小胖子医生也看着他。两人僵持了数秒，那人终于败下阵来，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玩起手机来。
“怎么？不想加？不想加就算啦！”说着将手机重新揣回白大褂里，转头对吴忧说道：“你过去吧，剩下的这几针交给我。”
吴忧看了看他，没说话，退后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那人听说小胖子医生要给他扎针，先还不信，以为只是吓唬吓唬他，直到看见小胖子医生拿着根银针俯下/身来，才惊觉这不像是在吓唬，倒像是来真的。
他惊恐地扭过头去，警惕地问道：“你……会扎吗？”
“不会！”小胖子医生斩钉截铁地答道，头也不抬，“刚跟人学过两次，正想找人练手。”说着已经一针扎了下去。
“啊——！”那人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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