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表 芳心暗中许，陷死险还生
且说那仙人郝弃觉得自己暂且脱离了洪大汉的追捕，向地面落去。他单腿站立，止住刚刚断腿处的鲜血，又掏出先前那枚镜状仙器。
既无追兵，他也敢放开手脚全力催动这镜了。只见镜面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已如水缸口般大小，镜面也似缸中之水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郝弃向那镜中望去，镜内并没有他的倒影，反倒是出现了一名女子的身形，她身着蓝纱衣，体态轻盈，姿色十分出众。饶是“见过大世面”的郝弃，见到此女也是出神了片刻。
他惊喜的发现，这女子竟是和大名鼎鼎的“诗凌仙子”长得有几分相像。要知道在仙界，那仙子可是让数不清的男仙都魂牵梦萦的存在！
看这女子是何模样神态，有《虞美人》为证：
水晶宫内珠帘挂，侧卧珊瑚榻。
纱衣宽解玉足颠，贝齿轻咬绛粟带香涎。
灯烛跳跃睛不转，娇笑不停缓。
软风无力页微翻，一枚牙黎不慎落云端。
……
那侧卧着的少女竟是在读一本才子佳人小说，恰是读到精彩之处，发出咯咯不断的笑声，赤着的双足也是不停摆动。
她却不知此时，一只苍白的“魔爪”，从她身后不远处的梳妆镜面中伸出，缓缓地探来。
那手臂猛地加速，一把揽住了蓝衣少女的纤细腰肢，将其向镜面中拉扯而来。她顿时花容失色，大声惊呼。
一名长相与那蓝衣少女有几分相似的华衣妇人闻声赶来。
这妇人倒提着一把寒气森森的碧蓝水晶长剑，看到蓝衣少女即将被那手臂掳入镜中，顿时娥眉倒竖，怒火中烧，抬手就是迅猛一剑，斩在那手臂肘根部。
郝弃也没想着做什么防御，因为他也未曾料到，这持剑贵妇竟是能伤到自己！手臂是被齐整整地斩断的，且断口处覆盖了一层冒着蓝光的透亮水晶，郝弃顿觉心中凛然，暗叹此界果真古怪，竟是随随便便又遇到了一名能以凡灵之身伤得真仙之人！
……
镜子另一端，贵妇以为对方已被惊退，便拿起断臂仔细瞧看，却不料又有一臂从镜中闪电般探出，将蓝衣少女迅速拖入……
待那贵妇才反应过来，欲要出手时已经晚了。那镜面的涟漪已经消失，空间的连接已经关闭，任凭她攻击再怎么犀利，也是无用。
她也不得知晓那少女被掳到了何处。
……
郝弃痛失一臂，心中哀痛。不过他转念一想，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不过仪式第一步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再看那蓝衣少女，被他抛落，跌坐在松软的泥土之上。她的睡衣本就宽松，现在显得十分凌乱……由于受到了惊吓，她朱唇微张，先前口中含着的那半颗杨梅掉落，在浅蓝色纱衣上砸出一块嫣红印记……她也顾不得许多，忙用双臂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看着前这名散发着强大威压的身残男子，高声尖叫起来……
……
郝弃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瑟瑟发抖抱头尖叫的少女，想到刚刚断腿断臂之辱，心中升起了一种欺凌弱者的畸形畅快与满足。
他一把抓起少女的头发，将她凌空提起，仔细的凝视着她那满是泪水的面颊，发出邪恶的笑，说道：“离近了看，果真是与那‘诗凌仙子’更像了！如此精致的小脑袋，若是就这样砍了去太过可惜……不如在那之前，先把你想做那高高在上的‘诗凌仙子’，好好蹂躏一番，岂不是畅快万分！”
蓝衣少女一听，更加拼命地挣扎，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正在郝弃准备施暴之时，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欺负一个小女娃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欺负俺啊！若你能把俺欺负哭了…………那俺就天天在你身上不下来了！”
郝弃吓得连忙转身，惊恐地看着洪大汉：“你…你……怎么……什么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一道白影闪过，随后才觉得肩膀处一疼，绽开一朵绚烂的血花。他心中顿觉不妙，当即借用断臂的鲜血再次施展血遁术疯狂逃窜。
……
任乘昴将一截断臂抛给万尸老魔，又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件白色道袍，给蓝衣少女披在身上。蓝衣少女瘫软在他的怀中，依然在抽泣与发抖不止。
任乘昴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道：“别怕，没事儿了。”
……
蓝衣少女在任乘昴怀中趴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止住抽泣。镇定下来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是不妥，连忙挣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几步，又赶忙将头发与衣衫整理整齐。
她怯生生地立在哪里，低着头，羞于正视任乘昴，经过很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才大着胆子小声说道：“今日得前辈相救，小女子无以……那个…敢…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来日好寻得报答……”
“报答倒不用了，只是这里马上会变得很危险，你修为尚弱，被波及必是十死无生。所以且将你家的详细说于我知晓……”任乘昴一脸严肃地说道。
“啊？”少女俏脸微红，双手搓揉着衣摆，扭捏地说：“小女子姓水，名凌菡，元婴后期修为，两百四十四岁了，亲人的话有我母亲与两个姨妈……一直在家中修炼不敢懈怠，未曾配许过什么人家……”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水凌菡？倒是莫名地耳熟啊……”
万老魔听后笑着打趣道：“不如你说的再细一些，最好是将那出生日期与时辰一并说出，也好让本仙给你和这家伙配个生辰八字……”
“你又没心没肺地胡说些什么！”任乘昴用肩膀撞了一下万老魔，然后对满脸通红的水凌菡解释道：“姑娘，我的意思是要你家的详细地址，是好送你回去的……”
万老魔暗中传音道：“不过这水凌菡长得确实水灵，任老雏，你就不考虑下？”
任乘昴白了一眼万老魔，暗中传音道：“闭嘴吧你，万老雏！”
……
听说要送她回家，水凌菡更是受宠若惊，紧张地回到：
“本…本不应劳烦前辈相送的……只不过……我打小也没出过什么门……也不知此处为何地……也不知能不能自己找回家……小…女子家住在水寒宫……不知前辈可有听说……”
“可是南海的那个水寒宫？”
水凌菡嗯了一声。
“你姓水？可与那水寒宫大宫主有关系？”
“前辈知晓家母？”
同为七宿之一的首领，若不知晓她倒是怪了，任乘昴心中嘀咕道，面容苦涩。
万老魔笑嬉皮笑脸地传音问是怎么回事，任乘昴回道：
“当年，那疯婆娘头一次与我见面就要砍我。真是，莫名其妙！若是寻常合道境的修士，还真就被她砍了……”
“呦，这倒没听你说过，可巧了，本仙也被那疯婆娘追杀过呢！”
……
任乘昴扶着额，对水凌菡无奈地说道：“哎，我有令堂的灵魂坐标，直接将你送到她身边好了……为了躲她倒是画了不少符。”
还没等水凌菡出声，任乘昴就凭空掏出了一张符箓贴在她胳膊上。
她觉得眼前毫无预兆地天旋地转起来……等回神时，已站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她的梳妆台旁，站着一名美妇人、一名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女童以及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妪。她们正脸色沉重地研究着断臂与镜面，似是想要通过它们找出些线索。
……
感受到身后空间波动，三人同时一惊，转身一看后心中大喜，美妇人更是一把将水凌菡搂入怀中。娘俩虽然是什么都没说，可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就流淌而下。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那美妇才问道：
“菡儿，刚刚掳走你的歹人在哪？你又是如何回来的？”
她忽地联想起刚才在那白发少年怀中的情景，那温热的体温与他身上的味道似乎还有余存，再次红了脸，小声答：
“娘，女儿是遇到高人相救了，若非他轻描淡写的将那歹人打得落荒而逃，我恐怕就已经遭遇不测了……刚刚还和他说着话，他一张符贴来，我竟就回来了！”
“哦？救你那人……你可问得他叫什么姓名？之后我们也好去谢谢人家。”
“他一头白发，身穿一件白衣，实力可强大了！长相可俊俏了！而且很温柔体贴……可惜未能知晓其姓名。”水凌菡说着双眼泛起水光来，又突然双手捂脸，“他身边有一个喜欢自称‘本仙’的糟老头，还说要给我们配生辰八字，真是难为情……”
那美妇人面色阴沉了下去，半晌说道：“哼！能凭借一张符箓完成活人的远距离传送，又是白衣白发……再加上喜欢自称‘本仙’的老头……不是那家伙与万尸老魔又是谁们？”
女童和老妪连连点头。
“娘亲，二姨，三姨，你们认得我那恩人？”
“岂止是认得！那姓任的与万尸老魔狼狈为奸，皆是阴险狡诈之徒，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他们纵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得清清楚楚！你也不要再称其为恩人了，这次的事件指不定就是他在搞什么阴谋诡计！”美妇人恶狠狠地说道。
水凌菡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娘亲，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位前辈怎会是那样的人？”
“……菡儿，这件事情你不要再过问了。之后我和你二位姨妈会亲自从头到尾调查清楚的，倘若他真的又算计到了你的头上……我便是豁出去了这‘水寒宫’的全部家底，也要到他月华山拼命！”
此后她们又做了些叮嘱，不在话下。
……
水寒宫三位宫主离开了房间后，只剩水凌菡一人独自躺在雕花珊瑚床榻上。她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心如乱麻，也没有心思去翻那先前看得起劲的才子佳人小说了……她有些困意，可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想着母亲的话，但同时又想起了那张英俊的脸……
过了许久，她拿出任乘昴之前披在她身上的白色道袍，蒙住了脑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夜透窗而入的冰爽海风味道混杂了些淡淡的皂角清香，令她困意全无，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她终于做出了决定，钻出被窝穿好了衣衫，悄悄地推开了房间的门……有《捣练子》一说此时：
南海下，水晶宫，难眠辗转水流声。去也匆，来也匆。
芳心许，佩怀中，趁着夜色好离程。觅白衣，寻任公。
……
再说仙人郝弃这边，他靠着血遁，转眼间又是奔出了几万里……
他连断三肢，精血损失十分严重，就算是仙人也是吃不消的，可他却不敢减速度分毫。
一个如梦魇般的粗狂嗓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别跑了，你一直在打圈圈转，俺都看晕了！”
郝弃大惊，忙是环顾四周……当他看到周围那熟悉的八根扎眼长针时，心理防线几乎是要垮掉。果真他从未逃出过这个区域范围……
洪大汉一把从后面抱住郝弃，嘿嘿地笑个不停。郝弃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他十分后悔要招惹这个“比一般人稍微健壮些的凡人”。
这时任乘昴与万老魔二人也赶了过来，万老魔将捆绑结实的另外两仙随手扔到郝弃脚边，笑着问洪大汉：“完事儿了？”
“哪能啊？这还没开始呢。”洪大汉咧开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任乘昴掩面道：“没开始也暂且打住吧，正事要紧。”
……
郝弃怕极了，逃也不敢逃，打又打不过，只得试图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道友……不，真人且慢，且听小仙来理一理……说到底都怪强温这小子得罪了二位，打杀了他便是，他和小仙并无任何关系的呀！……对了，真人看这甄仙子，她可是货真价实的仙子，若能将其收为婢女，带出去也极有面子的！嘿嘿，小仙不才，有个祖传妙法可以助您收服她……两位真人，您不妨听小仙说，小仙此次下界还是兼具这更为重大的使命的呀：
不识泰山犯太岁，此子寻死自咎由。
吾有妙法控国色，心甘为奴来伺候。
我乃郝家麒麟子，下界为把苍生救。
功垂千载索阴魄，惠及万世封魔头。
二位真人量如海，饶却小仙无冤仇。
一朝真人飞升去，他日家宴迎旧友。”
任乘昴未说只字，抬手取出一张符文向郝弃逼近，吓得他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郝弃一边挣扎着向后挪动，一边癔症般嚎叫：“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可是郝家之仙，你们这群杂碎，若敢动我……我郝家定会在仙界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不要聒噪，放心，你暂时不会死，留着你还有大用……”任乘昴面容阴沉，打出符文定住了郝弃的身形，更是取出一滴仙力为其治疗伤势。
郝弃心中大喜，心想定是刚刚的话语起了作用，爬起连连道谢，承诺之后二人飞升后郝家必会厚待……
可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又是让郝弃如坠冰窟。
任乘昴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看这天劫像是又要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分头把他们埋起来吧。”
“嘿嘿，好嘞！”
此后细节不在话下。
……
却说这新的一轮天劫果然转眼便至。
乌云中攒动着紫色的雷霆，翻涌了一会儿后，一枚紫色雷球凝聚而出，竟是有一个车轮那样大小！
任乘昴看着那雷球，丝毫不慌，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底气。只见他双手掐外狮子印，口中吼道：“聚！”。音波荡漾而开，周围八根高耸入云的针柱随之共鸣起来。
其中的三根柱子根部正埋着那三名仙人，在任乘昴下令后，柱子瞬间抽空了三仙体内的仙力，向上方传导，又在尖端处发射而出，打着圈儿环绕向任乘昴周身。
任乘昴分开手印，双手奋力向上撑起，那凝聚而来的大量仙力，就在他的双臂外凝结出两只大如车盖的猫爪虚影，硬生生地将那巨大的恐怖雷球给托举了起。接着两只猫爪的十根锋利爪尖弹出，嵌入那雷球之中。那是十根由凝实仙力配合符法凝聚出的爪尖，任乘昴闭上眼，像是在聆听呼吸一般地，不断的感受雷球中能量的波动变化方式，试图用先前类似的方法，无伤破解此雷球。
虽然他的行动已经十分小心了，可这雷球的复杂程度，以及蕴含的能量显然比先前的“玉枢神雷”要高得多。尖爪探入不久，他也才刚有些头绪，雷球内部的能量就变得不稳定起来。
任乘昴心中连道不好，连忙抽出爪尖，将爪变为巨手，十指猛然扣合，将那紫色雷球完全包裹在手掌内……雷球爆炸，仙力凝聚的双手先是被撑成了一个气球，没多久亦是崩碎……紫色雷光铺天盖地，甚至将劫云都给荡开了一些……
仙力的能量层级很高，在这低能的凡界若不加以维持，其能量便会迅速向外界空间扩散开来，这和热馒头在天冷时会迅速变凉也是同一原理。
所以这被炸开的仙手中蕴藏的仙力亦是在迅速溃散着……任乘昴哪会没有应对之策？他一掐诀，远方的八根柱子再次震荡，空间中那些尚未扩散开来的仙力又被重新逼回，七八成的仙力又重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仙力在任乘昴的精确操控下，又化为一个巨伞撑开，立于头顶，将激荡的雷光完全隔绝开来。
那仙伞烂了又聚，聚了又烂，烂了又聚……等到那紫雷完全消停的时候，伞中所剩仙力已是不足最初的三成了。但正是这来来回回的抵抗，任乘昴也对这紫雷的特性了解了不少。
这紫色雷球的威力是有目共睹的，比先前的红雷还要强上数倍。可任乘昴竟就硬生生的抗下了这一击，可见这区别于凡俗“灵力”的“仙力”确实是个极好的东西。
当然这也和任乘昴的精妙操控是分不开的，他刚刚那一系列操作，已经达到了绝大多数的仙人都难以做到的水平！
不过万老魔和洪大汉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他们知晓任乘昴这家伙就擅长做这些“把蚊子嘴当成猛犸牙来雕花”之类的精巧活，否则也不能够把那“符箓之道”玩到天花乱坠的程度。
……
这枚天雷结束没多久，劫云就再次迅速聚集，第二颗雷球的成型就在眼前了。有了先前对紫雷的认知，任乘昴灵机一动，俯冲飞起一来回，携来了三根才刚斩下的仙人手臂。他将三条仙臂攒接在一起，并入刚才破碎的仙伞伞骨中，竟是模仿万老魔先前的转轮，也做出一个转轮来。
他再手一挥，一道月光凝聚成长棍，穿入仙臂转轮正中心，落入他手中。接着他使劲舞动长棍，那转轮以长棍为轴心，急速地旋转起来……空间被搅动，破碎，一个漆黑的长长的龙卷随之而成，带起一道白晕，迎着那下落的雷球飞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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