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喜欢，喜欢
玄少祺来到床边坐下，低头看看用目光追逐着他动作的凌玉，问道：“感觉怎么样？”
凌玉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嗯。”
音发得模糊又意义不明，可是玄少祺听懂了。
“话都说不出来，还说自己‘挺好的’啊。”玄少祺伸手把凌玉扶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一点一点喂着他。
清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就像是吞了一把刀将柔软的内壁划得生疼。凌玉只是轻轻皱眉，玄少祺就立刻停了动作。
凌玉的手动了动，用屈起的指节轻轻触碰玄少祺的腿侧。
“没事？”玄少祺问完看到凌玉点了点头，这才继续把剩下小半杯水给他喂下去。
玄少祺把空了的水杯放回原位，转头看回来的时候，就见凌玉的浅眸此时湿漉漉，像小狗一样地看着他。
玄少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心脏却因为许久没能见到凌玉这种表情而酸涩起来。
能见到凌玉睁开眼睛，与他互动——此时此刻，这种满足早就已经超过他想要得到凌玉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的答案。
这间禁闭室的床够大。玄少祺和凌玉并肩一起靠在床头，抬手拍了拍自己靠近凌玉那边的肩，示意他累的话就靠过来。
玄少祺动作时，手背带着青紫的针孔痕迹刺到了凌玉的眼。凌玉摇摇头拒绝了玄少祺的提议，反而捧起玄少祺的那只手端详着。
玄少祺被凌玉看得一阵不适，想要抽回手又担心动作太大会拉扯到凌玉，只能干巴巴地梗着脖子：“有什么好看的，这屁大点的针孔还能算伤了？”
凌玉没说话，双眸一抬，就对上玄少祺一片灰青的眼下，以及即使得到了休息、还是苍白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变成死尸的脸色。
当然，还有只顾着喂凌玉喝水，自己却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而仍然干裂的唇。
玄少祺不知道为什么，被凌玉的看得心虚，眼神乱瞟。
但向导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看什么。是个人进了禁闭室这种鬼地方，都不会生龙活虎的好吧。”
凌玉即使醒过来了，大脑也还是混沌的。他见到起皮又有着深色血痕的唇开开合合，注意力完全被玄少祺的这个部位夺走。
下一瞬间，凌玉因为倾身向前的动作而不自觉地由鼻腔发出一声气音。
玄少祺被凌玉的动静拉回注意，还以为他身体哪里疼了，刚焦急地把视线重新放到凌玉身上，眼前忽然一暗。
接着，双唇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凌玉一手撑着床头的墙，一手握住玄少祺的手，倾身到玄少祺面前，探出了舌尖轻柔地舔舐着干裂的唇。
翘起的死皮前段，被柔软的舌借由点点唾液来来回回地舔得软化下来，乖乖贴在唇上；唇上裂开的小伤口，被刺激得向大脑发送去丝丝疼痛，清淡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间弥漫开。
玄少祺脑海一片空白，只能通过正细细颤抖的眸子，见到凌玉因为闭起眼而显得格外密长的睫毛。
不知过了多久，哨兵舌下的双唇变得极其柔软且水润，他终于对自己的成果满意，起身离开了玄少祺。
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艳红舌尖，在玄少祺的下唇裂口上带起一线银丝。
凌玉缓缓睁开眼，玄少祺感到自己像是被吸进一片琥珀之中。
对视许久，凌玉忽然如梦初醒一般地瞪大双眼。
静谧的小房间，交缠着不知何时而起的情愫。两人后知后觉的心脏擂声，这才分别传进他们的耳朵。
凌玉慌张地放开玄少祺的手，同时收回仍然撑在墙上的手臂，整个人往后跌坐一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别这么大动作！”比起现在内心翻涌的情绪，玄少祺更关心凌玉的伤口。见面前的人正做着会扯到锁骨上伤口的动作，立刻扬声制止。
凌玉一僵，马上停止了一切动作。
沉默再次爬上两人周围的空气。玄少祺率先调整好心情，拿出习惯性的挑眉表情：“……凌玉，你解释一下？”
这小子确实是天天把“喜欢少祺哥”挂在嘴上，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凌玉说的“喜欢”，真的就是这种“喜欢”。
要是早知道凌玉是这个意思，他肯定……
玄少祺不知道该怎么在心里把这句话接下去，似乎只有全身上下滕然升起的热意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热气把凌玉的脸颊熏得一片绯色。他悄悄抬眸瞄向玄少祺，见对方正直视自己，立刻触电一般地把视线收回。
半天，凌玉才懊恼地轻声给出一句解释：“我……不知道……”
没有理由。
意识还没清明时，他见到玄少祺状态极其糟糕的唇，只想着必须要立刻做些什么来让它回到正常状态。
像是本能和理智完全分离开，那一瞬间操纵着身体的并不是沉睡中的理智，而是从心底升起的渴望。
渴望被满足之后，胸口几乎满溢而出的幸福，翻滚着冒泡，直到现在都没能消停下来。
见到凌玉这时一副混乱却羞涩的模样，玄少祺叹息一声，放松身体靠在床头，冲凌玉勾勾手指：“来。”
就像被召唤了的小狗，凌玉立刻起身要从床尾爬到玄少祺身边。
“动作慢点。”玄少祺马上喝止。
凌玉抿着嘴，听话地慢慢挪到向导旁附近，与玄少祺面对面。
玄少祺似乎在心中简单措辞了一番，才对凌玉开口道：“我见过很多白塔的哨兵或者向导，都会选择他们的搭档作为另一半。”
凌玉猛地抬眸看向玄少祺，一双眼睛里波光粼粼，装下了一整片春潮。
“因为白塔的哨兵和向导，是陪伴彼此时间最长的人。”玄少祺的表情不变，甚至在此时对比起凌玉来说，显得冷硬：“凌玉，你更是至今为止只和我一个人结成了连接。这种信任感，很容易被误解为……爱情意义上的喜欢。”
玄少祺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接着把话说完：“你才19岁，这种事情可以慢慢考虑——”
“你不喜欢我吗，少祺哥？”凌玉轻声打断玄少祺的话。
刚才还在害羞得不敢与玄少祺对视的哨兵，此时双眸熠熠生辉地望进向导的眼睛里，捕捉着每一丝变化，切断任何玄少祺想要逃避的可能。
“我——”玄少祺咬着牙说出一个字，之后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当然是喜欢凌玉的。连伊兰都在说他这段时间的臭脸摆得越来越少了。
可是直到刚才，他都从没有怀疑过这种“喜欢”超过了“信任与依赖”的范畴。
然后凌玉就……就……
柔软湿润的触感仿佛仍然停留在唇上，如同幼崽舔毛一样没有掺杂过多旖旎的动作，在这时回忆起来，莫名的催动情愫。
玄少祺身侧放在床面上的手指，不禁微微颤动一下。
双唇以本人没有意识到的速度缓缓收紧，玄少祺下意识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
强装出的游刃有余被凌玉再简单不过的一个问题打破。
凌玉把玄少祺的小动作全部收进眼底，看着这样的玄少祺，没办法挪开视线。他随着玄少祺吞咽的动作，同时感到喉咙深处燃起了一股干渴。
本能似乎又与思考割裂开了。
他这时才终于明白过来，宋知说的是真的。
哨兵即为掠夺。
掠夺普通人的赞叹以显示自尊，掠夺其他哨兵的生命以展示自己的荣耀——
掠夺向导的全部，吞吃入腹，永远与对方融为一体，以满足自我的存在意义。
哨兵啊，是永远渴求着向导的。
凌玉凑得离玄少祺更近，声音即使经过水的滋润仍然带些沙哑，几乎是用着低沉的气音在重复逼问道：“少祺哥……你不喜欢我吗？”
玄少祺蹙着眉抬眼看向凑过来的哨兵，挣扎了半天，认命一般地抬手揉着凌玉的头：“喜欢。喜欢。”
如果之前几天那段如同身处地狱的经历都不叫喜欢的话，他玄少祺大概是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羁绊理不清道不明。但如果他们两个能够作为普通人相遇，玄少祺认为，他还是会边厌恶着凌玉的天真和傻气，边被凌玉吸引。
因为他的凌玉，就像光一样。
得到玄少祺的回答，凌玉顿时明媚起来：“想要亲吻的那种喜欢？”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凌玉不满意地上前跟玄少祺脸颊相贴，撒娇一样地蹭起来。
玄少祺被凌玉的唇频频擦过耳畔的动作弄得心烦意乱，却又不敢动凌玉，生怕伤口恶化，只能继续恶声恶气：“你欠收拾了是吧！”
“我没有……”哨兵在向导的耳边嘟囔着回应，还不忘用唇一点一点地啄着向导已经红得泛上热度的耳尖。
“啧，嘶……你给我滚开。”
“不要嘛，这样抱着少祺哥好舒服。”
“那你就抱着！乱亲什么。”
“亲亲少祺哥也很舒服。”
这蠢货哨兵是被什么打通任督二脉了吗！刚才不还是满脸通红的吗！
没办法地任由凌玉对自己又亲又抱了好久，玄少祺终于等到凌玉这股兴奋的精神过去，感到困倦的时候了。
“嗯……少祺哥……”凌玉趴在玄少祺肩上马上要睡去，嘴里还在呢喃玄少祺的名字。
玄少祺避开他的伤处，手按在他头顶以防撞击，把人放躺在床上，还不忘为凌玉整理下枕头。
没得到回应的哨兵继续像幼犬一样哼哼：“少祺……”
“在呢，我在呢。”玄少祺失笑，落在对方头顶的掌心没有撤走。
凌玉终于安静下来。
室内的时间像是停止了流动。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向导忽然俯身在哨兵额头落下一个吻。
是想要亲吻的那种喜欢吗？
嗯，就是想要亲吻的那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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