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慌乱过后，昆仑上开始了持续两天两夜的死气沉沉。
切磋还未开始，魔修就在众仙门的眼皮子底下杀伤了数十人。
这可是昆仑，不是犄角旮旯里的小仙门，更不是人间。
那几个魔修虽然厉害，但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布下魔阵。
七成最有资历的仙修俱在山上，魔修居然还能在眼皮子底下动手，说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仙魔勾结谋害小辈。
众掌门长老在会仙阁唾沫满天飞的推演争论了一日夜，眼看着外面又要大亮。
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诸位吵得面红脖子粗，还是没有得出来一个服众的结论。
或者说经过漫长的争吵，众人心里都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你看看我，你看看你，看起来恨不得撸起袖子打一架，但还是气氛诡异的互相张望着。
到现在没人敢说到点子上。
最后还是霍衡站了起来，袖子一挥，会仙阁半空中出现了一幅清晰的地势图。
仙，人，魔三界拢括其中。
他突然做出这番举动，旁人一时间怔愣：“霍掌门这是何意。”
霍衡兀自指向其中一点方位，众人看清后，发现那是人间天山剑庄。
“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这个地方。”
众人点头，何止听说，他们这些有名望的仙门基本都和这天剑山庄接触过。
三界之间的关系说简单倒也简单。
人界在中间，很少有人知道仙界和魔界的存在。
没有被人族踏足的山川湖海清气重于邪气，魔界想要在修行上赶上仙界，就不得不借助人族产生的邪欲。
但是如果魔族任意妄为，例如为了得到恐惧杀伐之气而挑动人族战乱，而导致人族变少，则魔族虽可一时逍遥，但后继无力。
这种事古往今来发生过不止一次，久而久之魔族也就知道了厉害，近几千年已经很少出现魔族扰乱人族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魔族，也不会过多干预人间，毕竟他们能带给人间的几乎只有死亡。
人族在时他们尚且忌惮仙界，人族一旦覆灭，魔族面对不靠邪欲为生的仙族，那只有老老实实挨揍的份。
魔族不会过多干扰人族，天性平和的仙族更是不会，他们巴不得魔族老老实实隐匿在阴暗之地，三方永远不要发生争执。
由此，仙人魔三界大体上维持着一个相对平和的关系。
但时间的长河里，总会有意外发生。
也总会有因为贪婪而引起的一系列浩劫。
一旦牵扯到浩劫，总与人界有关。
即便浩劫不常有，小范围的骚乱却总是发生。
于是仙魔两界为了必要时能够更方便的插手人界的事情，都在人界选择了与本族联系的地方。
其中除了蜀山是直接在人界设立了下属门派，其他的仙魔都只是选择与原本就存在于人界的帮派势力合作。
仙魔给合作的交接点适当的力量，人族则协助他们在人界的活动以及提供他们需要的消息。
霍衡现在所指的天剑山庄，就是仙界在人界的交接点之一。
“天剑山庄的柴掌门七日前传信到昆仑求救。”霍衡看了一圈。
众人脸上都是不解的神情。
交接点向仙界求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时候天降灾劫，人族经常会疑惑那是魔族所为，就会立即通知仙界过去处理。
但霍衡的神色异常严肃，众人隐约明白他所说的这件事看起来与此次魔族闯上昆仑毫不相干，实则不然。
便纷纷问道：“不知柴掌门所求何事？”
霍衡道：“柴掌门的千金于半年前被魔族三头岛首领掳去。”
“三头岛那不是魔界与人界的交接处么？”
有清楚内情帮忙解释：“虽同是交接点，但三头岛距人界十分遥远，故而魔族反而居多，近些年来更是已经渐成魔界了。”
“半年前？那为什么这几天才找仙尊求救？”有人疑惑。
“因为柴小姐半月前才有机会传信给柴掌门，此前柴掌门一直以为他女儿不过是同以往一样去江湖游历而已。”
“真是岂有此理！魔族那几个大王是做什么吃的？怎么总有臭鱼烂虾去做这种欺男霸女之事！”衡山的掌门是个暴脾气，听了就开始大骂。
“恐怕这其中还另有隐情吧。”
比霍山掌门冷静许多的玉山岛掌门道：“三头岛居于西海毒雾之中，离最近的人界尚有千里之遥，距东北方的天剑山庄更是万里迢迢。为何会横跨如此之距掳去一个与仙界来往频繁的凡人？”
有人接道：“且天剑山庄上下俱是修仙人士，其中更有我们各家派遣过去的弟子，三头岛想跟天剑山庄为敌，哪怕我们不插手，只怕谁输谁赢还是两说。他凭什么如此胆大妄为？”
“这话有失偏颇，即便天剑山庄是修仙之人，毕竟不是真仙人。三头岛藏于西海毒雾之中，岛周更有三头巨蟒蛰伏，在海上，哪里有人族是他们的对手。”
霍衡抬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说的都对，不过柴掌门之所以刚得到消息就找我求助，不仅仅是因为不敌三毒岛。”
玉山岛掌门眉尖一跳，倏尔盯向霍衡。
“霍仙尊的意思难道是……”她眼中透出一丝惊恐。
这不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要知道他们在这里争吵了一天一夜关于魔修的事情，玉山岛掌门虽然在这之间不乏愤怒疑惑之时，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恐惧。
众人见她如此，纷纷觉出了不对劲，十几双眼睛统统盯住了霍衡。
霍衡沉吟许久，终于道：“聚水珠在柴小姐身上。”
适才还在越说越烈的众人像是被人套了噤声术，一时间会仙阁内安静的可怕。
好一会儿，几道恍惚的声音问道：“霍兄所说为实？”
霍衡的在所有人火一样的注视下缓慢沉重的点了点头。
直到此时，众人才陷入真正的沉思。
魔修闯进昆仑杀人固然让他们觉得心痛万分，难以理解乃至愤怒，但说到底不过是仙魔之间的小打小闹。
了不起就是一方魔王要折腾一段时间。
但如果扯上聚水珠，事情就完全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了。
“这不就是魔族在跟我们宣战吗！”
衡山掌门拍股而起：“数万年前定下的规矩，无论怎么胡闹，仙魔两界绝不能对人界的神器下手，现在是什么意思！啊？！这不是宣战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召风旗，聚水珠，引雷杵，诛妖剑，斩仙刀。
此为混沌初分后诞生的五大神器。
其威力之大，每一件都曾在三界掀起过滔天之灾。
几十万年前，更有魔头白挚因私欲集齐五大神器，获得混沌之力。
三界归他一统竟长达十数万年之久。
直到二十七万年前紫薇仙尊降世，与白挚周旋千年之久，终带领仙族缴获神器。
可惜的是紫薇仙尊和魔头白挚在最后的大战中同归于尽，让无数人为之割腕。
自那以后，为避免再次出现这种累世灾劫，仙魔人商议决定将神器散落与三界。
辗转数十万年，如今仙界的神器有灵墟的召风旗，昆仑的引雷杵。
魔界的神器有古勒王手中的斩仙刀。
人族因为寿命过短，神器早已易主无数次，如今诛妖剑在人界蜀山，聚水珠则在三百年前被存放于天剑山庄。
因为神器威力巨大，三界约定成俗只保管，决不使用。
说是三界，其实只有仙魔仍旧遵守，人族早就忘了这个当年的约定。
即便是如今的天剑山庄掌门，也只知道有聚水珠在，他们修炼起来比旁人更为快速，其他的用处半点不知。
这也是因为仙界将聚水珠交给他们时再三警告只可供放，不可触碰的缘故。
也是因为不可擅动神器的死命令，各位掌门刚才一时间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会跟存放在柴掌门手里的聚水珠有关。
只是如今牵扯到神器，事情已经不在众人掌控之中。
“柴小姐顽劣，私动聚水珠不止一次，柴掌门护女心切便不敢告知。此次柴小姐带着聚水珠消失半年柴掌门也只道是寻常，直到半月前女儿去信，柴掌门思前想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找昆仑求助。”
“谁也不知道这事情只是凑巧还是魔族有意为之，若是有意为之，我们必须早做防备。”
“现在，我们再来说说此次魔修攻上昆仑的事情。”霍衡说了一圈，终于说到了原本的事情。
众掌门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齐齐抬头看向他。
霍衡道：“说了这一日夜，诸位的心里其实有了答案，只是大概顾念着霍某，都不肯说出来。既如此，不如我自己来说。”
“这次的魔修，是我故意放上昆仑的。后来也是我暗中阻止你们破开魔阵。”
霍衡的话，像是惊雷一样炸响在会仙阁中。
虽然众人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亲耳听到时还是不免震惊。
“为何？！”
“此次各家子弟伤亡数十人，我们吵了一天一夜魔修是如何上山，结果却是霍掌门亲手放上来的？”
“这可是活生生几十条性命啊，霍仙尊是何居心？”
众人越说越急，越说越觉义愤填膺，渐渐的大有将刚才魔界觊觎神器的事情抛掷脑后的架势。
“诸位。”霍衡淡淡开口，“小辈们也到了该抗事的年纪，难不成一遇到魔修，就要躲在我们后面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清晰的传达到了众人耳中。
“不止是聚水珠这一件事，此次魔修上昆仑，更是千年间闻所未闻之事，他们何以突然如此？”
霍衡的话让张口还欲继续的众人登时沉默。
他指着空中的地势图，凌空虚点数次。分指天剑山庄，三头岛，以及伪善王与古勒王的东魔界。
“柴小姐要救，但不是我们这些有资历的人去救，魔界那边是什么意思我们尚且不知，万一是巧合，我们出手反而不妥。”
“常在人界的仙修不能去，他们与三头岛打过交道，若被认出恐打草惊蛇。”
“诚然，即便不选这两者，能选择的仙修依然很多，可寻常仙修胆识手段恐有不足，若有差错只会节外生枝。”
“三界若乱，总会有仙修死于魔修之手，仙魔乱起，生死实乃常事。霍某问心有愧，但若重来，我还是会如此。”
最后，他淡淡下了结论。
“此次魔族进犯，恰替我们挑出了前往三头岛的合适人选。”
“霍昭，霍素秋，越亮，乔新酒，孙白，可以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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