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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人间灯火(2)


“都十二点了,你不睡觉吗?”

        没有回应,林安平往后看,发现这人还在写。因为鬼魂走路不会发出声音,华义并没有感觉到他的靠近。

        “嘿!”

        思绪被打断,他有些不高兴,语气同白天一样不友善:“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提醒你,该睡了。”林安平缩了缩肩膀。

        “你先去吧。”华义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桌上的稿纸静静躺着,他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我可不用睡觉,林安平想。他应该是遇到瓶颈了,那么此时自己就该安静退下,可不知怎的,这双脚不听使唤。

        “或许睡一觉灵感就来了。”他建议道。

        华义默然不语,收起纸笔,替他关掉电视,草草洗漱一番就休息了。

        林安平:“晚安。”

        “嗯。”短暂的应答之后是长久的寂静。

        夜的寂静。

        他心情不好。

        林安平望向眉头紧皱的男人,想伸出手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指尖却穿了过去,触碰不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床上的人,直到天亮。

        华义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门外的人不说话,只一味地拍打那扇薄弱到不堪一击的门板。

        他毫不怀疑,倘若那人一直敲下去,今天这门铁定就废了。

        他有很严重的起床气,顺手抄起一旁的陶瓷杯就要扔过去。

        “我去看看,你先别急着生气。”林安平急忙安抚他,好歹是留住了那个杯子。

        门外站着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看着已经有四十多了,略有些秃顶,嘴上叼着一根烟,正坚持不懈地粗暴拍门。

        林安平对华义说了他的特征,目光担忧:“你们不会是有什么过节吧?”

        “没有,他是我的二叔。”

        “二叔?他怎么这么没礼貌,大清早就来扰人清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催债呢。”林安平忿忿不平地嘟囔。

        “你说的也没错。”

        “啊?”

        华义打开门,门外那个二叔挤着身子就进来了,像条吃了一头猪的蛇,大腹便便,边走边说:“年轻人睡懒觉可不行啊。”

        林安平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七点。

        他想找个落座的地方,奈何没有沙发,总不能坐床上,于是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华义的办公椅上,大咧咧的敞着腿,随手往一边掸了掸烟灰,问他:“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吧?”

        “嗯。”

        他又说:“你弟今年上大学,之前摆了席,怎么没见你过去一趟?”

        “没人通知。”华义静静站着,眸子里一片淡漠。

        男人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估计是忘了给你打电话。”

        林安平听懂他想干什么了。

        这是想让华义“自愿”资助一下那个弟弟的学费。

        饭可不是白吃的,吃了的拿钱走人,没吃的他也要占尽便宜,多么狡诈的嘴脸啊!

        他挥舞着往男人头上打了几拳。

        不同于林安平的义愤填膺,华义掏出钱夹,拿出几张鲜红大钞,放到男人手里:“算我给他的生活费。”

        “你这多见外啊。”嘴上说的功夫,他已经把钱装进了上衣内侧口袋。

        又寒暄了两句,他就离开了。目的明确,达到就走。

        关上门,华义烦躁地重新钻进被窝,只露出一颗乌黑的发顶。

        林安平走到床边,想安慰他几句,但是被子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华义突然一把拉开被子,颤着手在床头柜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动作野蛮粗鲁,里面的东西被他扔了一地,最后拿出一个药瓶,倒了几粒药塞进嘴里,拿起水杯发现没有水,便干咽了下去。

        他躺回床上,汗水打湿了额发,一缕缕贴在皮肤上,狼狈的样子被另一个人悉数收进眼底。

        “不好意思,失态了。”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林安平这才知道,华义患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每当他受到某一方面的刺激,就会浑身无力,焦躁,呼吸急促。

        比如刚刚应付完无赖亲戚,让本就不富裕的钱包雪上加霜。这意味着以后或许连泡面都吃不上。

        他说这是老毛病了,就因为这个,他已经好久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也赚不到多少稿费。

        “你肯定能熬过去的,”林安平蹲下与他平视,提议道,“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整天在家闷着,灵感又不会自己找上来。听说北环那边的公园环境不错,去看看?”

        “热。”

        “现在太阳还没到毒辣的时候,中午可以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傍晚再回来。”

        华义又躺了一会儿,下去洗漱了。

        县城的公交刚通不久,现在是试运行阶段,乘坐不要钱。华义戴着一顶鸭舌帽,恹恹地上了车。

        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分散坐着。

        林安平坐在他身后的位置,侧过脸看着路边倒退的景色。阳光斑驳地洒在车里,不一会儿,他们这侧就热了起来。

        其他人都跑到对侧坐着,躲避这不招人待见的紫外线,但华义没动。

        “你不去那边吗?”

        “没必要。”

        “哦。”

        到站之后,华义下了车。

        他怕热,于是将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刚好也能固定帽子。高挑的个子,俊俏的脸庞立刻吸引了周围大爷大妈们的注意。

        现在闲暇之余选择逛公园的年轻人不多,他们更喜欢去电影院或者ktv打发时间,于是公园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更别说,这里新开了一个相亲角。

        一级警报!

        林安平抓向他垂在身侧的手,想拉他逃离这里,奈何抓不住。

        有个大妈直接穿过他,拉住华义的胳膊就开始夺命三连:“小伙子,今年多大了?有女朋友了吗?什么工作啊?”

        林安平:“……”

        华义往旁边挪了挪,将胳膊抽了回来,耿直回道:“26,没有,无业游民。”

        大妈:“……”

        两人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突然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要跟她吵一架呢。”林安平说。

        “没必要,你会发现吵架不如一句无业游民来的有用。”

        林安平被他逗的笑得喘不过气。

        华义:“有那么好笑吗?”

        他点了点头。

        草木的清香被阳光晒得滚烫,连少年那张笑脸都耀眼的仿佛要灼烧双眼。

        华义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救命啊!有人落水啦!快来人啊!救命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平静。

        水池边围了一圈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他们没办法下水,急得团团转。

        正当一个大爷打算扎进水里时,一只大手将他拉了回来,自己俯身跳了下去。

        林安平焦急地望着华义的身影,在看到他成功抓住溺水者的胳膊时松了口气。

        人救上来了,看他的穿着,和林安平一样穿着校服,只是这人穿的短袖,印着本地一所初中的校徽。

        “小伙子,小伙子,他准是呛水了,你们有谁会做人工呼吸吗?”

        华义来不及歇会儿,立刻开始按压他的胸膛,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护士接过他的工作,这场营救才算完成。

        华义坐在地上喘气,大爷大妈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夸他。

        “小伙子人不错!”

        “英雄,大英雄啊!”

        华义只是淡淡一笑,默默离开了。

        “走吧。”他对林安平道。

        但对方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林安平回过神:“没什么,觉得那个校服有些眼熟。”

        “眼熟?是你的母校?”

        “不知道。”

        “那我们去看看?”

        华义此刻浑身湿漉漉的,短袖贴着他的皮肤,连腹肌轮廓都看的分明。

        林安平体贴地说:“没关系,还是先回家换身衣服吧。”

        华义想到什么,眼皮一跳,掏出钱夹看了看。

        钞票都湿掉了。

        虽然没了大额的红色,但其他的湿掉也很令人心痛。

        本来想干脆直接买套新衣服,现在看来只能回家换了。还好没拿手机,不然直接报废。

        “小伙子,我家离这儿近,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啊?”那个夺命三连的大妈走过来,望见那寒碜的几十块钱,叹了口气。

        小伙子可怜呐。

        “没关系,我能坐车回去。”

        大妈拉住他:“放心吧,我女儿不在,她去大城市挣钱了,家里儿子也出去读书了,他的衣服你能穿。”

        华义这才答应,惹得大妈拍了拍他的后背:“瞧把你吓的。”

        “……”

        华义不仅蹭到一身衣服,还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

        大妈慈爱地看着他:“孩子们都不在家,好久没有人陪我一起吃饭了。”

        突如其来的煽情打得他措手不及,华义正想安慰两句,奈何大妈的话题又转到今天溺水的孩子身上。

        “那个孩子挺苦的,父母离异,没人愿意要他,寄住在姨妈家里,却总不见个笑脸。也不知道遇到什么烦心事,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年纪轻轻想不开去跳河,唉,真是可怜的娃儿。”

        华义:“您认识他?”

        “认识,他的事周围邻居都知道,我们楼上六楼,就是他姨妈家。”大妈指了指上边,“她家还有自己的孩子,跟这娃儿同岁,平时总爱欺负他,不晓得在学校里是不是也欺负他。有时候我会喊他来我家吃饭,但他总不答应,怕生。”

        林安平看了华义一眼,就见他皱着眉,连菜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吃完饭,道了谢,两人从大妈家里离开。

        “你看起来很担心那个孩子,我们去医院看看他吧?”林安平问他。

        华义看着他,眼底似乎有光影闪动。

        “嗯。”

        三人间的病房里,靠外两张都是空的,只有窗边那个床位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

        “你为什么要救我?”空洞的双眼看着天花板,病人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无力和悲伤。

        他苏醒过来的那一瞬,心里恨极了这个救他的人。

        “我想死,你为什么拦我?凭什么拦我?!”他突然吼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顺着眼尾滑下,洇湿了枕头。

        华义没有回应,只听他默默发泄着心口的愤怒和哀伤。

        “你根本不知道我活得有多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能脱离这个世界,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多管闲事!”

        “因为我知道那种感觉。”

        男孩一听,目光汇聚到他身上,眼里闪着泪花:“……你也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华义否定道,“至少我战胜了死亡的念头。”

        林安平就这么看着他,看着男人挖开自己的过往,一点点、笨拙地想挽回这个孩子的生命。

        他的生活都这么不容易了,还要劝告别人好好活下去。在那胸腔中跳动着的,是一颗顽强的、不屈的心脏。

        林安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完全帮不了他什么。

        “你可以离开所有讨厌的圈子,但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未知总有不确定性,你怎么知道死了就会比活着轻松呢?”华义平时面对陌生人的紧张戒备完全被自己抛诸脑后,他现在只想给这个迷路的孩子一个方向,“你可以转学,可以离开这里,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人的恶意来惩罚自己。我可以资助你离开,活下去。”

        男孩听完他的话,已是泪流满面。

        他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倒是林安平一脸懵逼。

        他刚才说什么?资助?用什么资助?

        用他那本就没剩多少的积蓄?

        不是嘲笑他,而是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的人,怎么可能有余力帮别人呢?

        华义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对他说:“有困难找我,别一个人憋着。”

        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病房突然走进来一个女人,她脚上蹬着一双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嘴里骂骂咧咧:“好你个安于秋,挑人多的地方寻死好让周围的人用唾沫把我淹死是不是?!”

        她想一把抓住男生的耳朵,被华义眼疾手快捉住手腕。

        “你干嘛?!我教训我外甥关你什么事啊?”

        “他现在不是你外甥了!”华义厉声说。

        “不是?怎么,你养他啊?你又是哪儿来的东西敢教训我?给我放开!”

        林安平皱紧眉头,这人嗓门太尖了,脑袋都要炸了。

        华义一把松开她,后者没站稳蹲坐在地上,疼的哇哇直叫。

        “我养。”

        室内两人一鬼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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